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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接过琉璃杯,语重心长的说道:“伯儒,南阳军械与关中军械有什么区别?”
“呃……”卫觊神情窘迫。荀彧说完,转身抱着琉璃杯匆匆去了。卫觊眉头微皱,看着荀彧的背影沉吟不语。他觉得今天的荀彧与往常有些不太一样。
荀彧来到温室殿,天子正在殿前踱步,见荀彧快步走来,他停住脚步,看了片刻,主动迎了上来。
“令君见过杨修了?”
“见过了。本该立刻来向陛下回报,有些事比较紧,去了一趟司徒府,与刘巴交接一下。”
天子看到了荀彧手中的琉璃杯。“和这个有关?”
“是的,这是杨修所赠。”
荀彧将琉璃杯递了过去,随即将与杨修、刘巴见过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连他与刘巴的分歧都没有漏过,尤其是“黄龙见谯”。他虽然没有明言“黄龙见谯”与曹操有联系,但提醒的意思却非常明显。
天子把玩着琉璃杯,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荀彧很意外,天子对“黄龙见谯”的反应过于平静,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可他从来没有听天子提过。荀彧张了张嘴,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天子看了荀彧一眼,嘴角微挑。“三年前,我就翻看过宫里的《五行志》,所有与黄龙有关的记载,我都知道,岂止谯有黄龙见,天下十三州,州州有黄龙见世的记载,除了黄龙还有凤凰,数不胜数。”
荀彧惊愕不已。“那陛下……”
“关于天命,我赞同刘巴的看法。”
荀彧没有再说。天子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他就不必再强谏了。天子不愿意入蜀,又将长公主嫁给孙策,说明他不肯听从天命的安排,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将孙策作为最主要的对手。天子等了片刻,不紧不慢地说道:“令君,博望苑可有适合做新居的地方?”
荀彧倒也不意外。他知道自己的行踪肯定会传到天子耳中,而他刚才的意见也很容易和博望苑联系起来。“博望苑已经荒芜了,修缮难度不小。”
“修一修吧。”天子将琉璃杯递还给荀彧。“父子相残这种皇家悲剧最好不要重演,重建博望苑,引以为鉴,花点钱也值。等伏贵人的孩子长大些,我就将他安置在博望苑,到时候请令君教导他为政之本。不管他将来是继承帝位,还是封王,又或者……做个普通人,都希望他能不失仁义之心,做个好人。”
“那……陛下呢?”
天子嘴角微挑,笑容苦涩。“令君,逆天而行总要有牺牲,大汉欲中兴,我不为牺牲,谁为牺牲?孟子云:天将大任于斯人,这个人也许是我,也许是吴王。不管是谁,这都是我们的命。他说,士不仅要知道,更要行道,所以究竟是舜避丹朱,还是丹朱避舜,是荀卿的礼法胜,还是孟子的仁义胜,不较量一下怎么知道?”
荀彧看着天子,就像第一天认识天子一般。他真的觉得,自己虽然辅佐了天子几年,朝夕相处,却从来没有真正了解天子。
“令君,如果你……”
“不,陛下,没有如果。”荀彧血往上涌,抗声道:“既然陛下已经做了决定,臣自然要陪陛下走一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顿了顿,也引了一句孟子的名言。“虽千万人,吾往矣。”
天子激动不已,握着荀彧的手,用力的摇了摇。荀彧觉得天子的手很大,很有力。他抬起头,赫然发现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比他高了,五官有几分先帝的影子,身材却不像先帝那样文弱,匀称健壮,英气勃勃。
天子原本意气昂扬,被荀彧看了一会,却有些羞怯起来。他抽出手,摸摸脸。“令君,怎么了?”
“没什么。”荀彧也回过神来,拍拍天子强壮的手臂,欣慰地笑道:“陛下长大了,是个大丈夫了,堪为吴王之敌。”
天子雀跃不已。“还请令君教我。”
荀彧点点头,略加思索。“既然争的是道,那就当有所为,有所不为,胜要胜得堂堂正正,败也要败得光明磊落。”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天子连连点头。他眼珠一转,又道:“令君,吴王可能也是这么想。”
“是么?”
“姊姊有家书来,说吴王曾言,他助我西征,就是希望能与我一战。”
荀彧无语。他瞅瞅天子,一声长叹。“你们……还真是命中注定的对手。”
第1888章 经与权
天子引荀彧入殿,促膝而坐。荀彧侃侃而谈,为天子分析当前的形势。
如果承认孙策并非梁冀、何进那样的无知之辈,那他与天子之间最大的分歧其实就是治道之争。简而言之,就是孟子的仁政和荀子的礼法之争。
孟子、荀子都是儒家的代表人物,他们的目标也是一致的,都是为了实现王道,区别在于实现手段。孟子希望王者施仁政,行王道,以德为先,德正则合乎礼。荀子希望王者先行霸道,再行王道,先讲礼,再讲德。
就这两者而言,孟子更理想化,荀子则更务实一些。正因为如此,孟子游说诸王都没能成功,荀子虽然自己没能有实践的机会,但他的两个弟子却分别得到了秦王的赏识,一个从实践上,一个从理论上,为秦王统一天下奠定了基础。
这也说明,由孟子而荀子是符合历史的发展趋势的,荀子对儒学的发展并非无中生有,而是顺应了形势,既保留了孔孟的仁义为经,又强化了礼法从权,是一种进步,而非退步。
对于当前的形势来说,荀子的礼法也比孟子的仁政更切乎实际,尤其是对天子而言。
天子是君,孙策是臣,既定身份的不同让天子拥有更多的主动权,对孙策来说则多了一个无形的限制。不管他是有高远的目标,还是顾忌到将来君臣相处,他都不能肆无忌惮的乱来,以免落人话柄,将来被人效仿,危及自己的地位。
孙策读书不多,但他显然不是梁冀那样的鲁莽之人。他看到了这一点,选择争夺民心,堂堂正正的取胜。从发展趋势来看,他也有这个实力,而且时间不会太久。
但他现在还没有。
为什么没有?原因很多。其中有一点不可忽视:那就是孟子的仁政虽好,却并非完美无缺。最明显的弱点就是不能应急,无法面对乱世。行仁政要有前提,那就是不能有外患,这也是孟子一生未能得到认可的原因。孙策为争夺民心不得不勉强行之,自然也逃不过这个困境。
孙策的确爱护百姓。他爱护百姓不是嘴上说说,而是身体力行。他夺取世家的土地,让百姓有地可耕;减免赋税,让百姓有饭吃,有衣穿;开设工坊,让百姓可以做工补贴家用。他治下的百姓生活安定,家家富给,的确是仁政。
但他本人却欠了一大笔债。
这些债从何而来?征战。战争不仅需要数以万计的青壮劳力,更会消耗大量的钱粮。十万之师,一日千金。运粮千里,数十钟而致一石。战场越远,战线越长,他的消耗越大。孙策开办工坊、提倡商业可以解决钱的问题,但他解决不了粮的问题,反倒因为寄食人口的增多加剧了粮食消耗的短缺。
相反,天子固守关中,没有这样的压力。士家制的推行让关中有足够的兵力自守,也足够的粮食自食,剩下的就是与孙策对峙。
如果说关中自强的武器是法,那与孙策对峙的武器就是礼。以礼法约束孙策,要求孙策向朝廷缴纳赋税,要求孙策亲自入朝主政,并按朝廷礼法送子弟为质,一步步的约束孙策。孙策如果遵从,那就再好不过。如果不遵从,那他就违背了礼法,朝廷可以正光光明的讨伐他。
孙策居于臣位,又有所顾忌,不能逾礼。他既不能主动进攻关中,又不能不防,只能维持十余万大军,保持戒备。这是一个巨大的消耗,一旦发生战事,消耗更加惊人,迟早会拖垮孙策,让他难以为继。
乱世之中,孟子仁政不及荀子礼法能救急,这是历史已经证明的。好战必亡也是常识,大汉被羌乱拖得精疲力竭也是眼前的事。
归根结底,只要朝廷能守住关中,以静制动,持续的施加压力,让孙策被十几万大军的开支不断侵蚀,无法积攒实力,总可以等到反击的那一天。轻率出击,反而容易给孙策迅速击破的机会。
天子听得如痴如醉,连声附和。他将刘晔、刘巴等人的计划转述给荀彧。从根本上说,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以静制动,以守代攻,在具体方案上,荀彧着眼于全局,刘晔、刘巴则着眼于具体的战术。他们提议以封王为允诺,使曹操、刘备、袁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