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穿起来会合身的。”安德鲁斯说。
他更加惬意地泡在浴盆里,并且在自己身上堆起了许多泡沫,看着泡沫在水面上漂来漂去。最后他走出浴盆,用毛巾把身上擦干,惊讶地看着自己白皙的皮肤。他拍打自己的身体,看着红色的条痕出现在皮肤上。然后他朝脸盆走去,老头刚才把刮胡刀和剪刀放在那儿了。他抬起眼睛,看着歪斜地挂在脸盆上方的镜子。
虽然下山后穿越草原的路上,他在他们饮水的池塘和溪水边模模糊糊地看到过自己的脸,虽然他已经习惯了脸上的胡子拉碴和手触摸它们及蓬乱长发的感觉,但镜中看到的自己还是让他大吃一惊。他的胡子因刚洗完澡还没有干,像一团团浅棕色粗线乱糟糟地缠在脸的下半部分,因此他看到自己的脸像是戴了一副面具,看上去像是其他人的脸。脸的上半部分呈棕色,比他的胡须或头发还要黑,但没有血色,经过风吹雪打、日晒雨淋,他的脸变硬了。他所看到的部位没有一点儿表情,也没有一点儿特征。头发长得盖住了耳朵,几乎触到肩膀。他盯着自己看了很长时间,头转过来转过去,然后他从桌上拿起剪刀,开始剪掉自己的胡子。
剪刀不快,他举在手上的几缕胡子从剪刀刀刃上滑掉了,因此他不得不把剪刀的刀刃向脸这边侧过来,半剪半削硬硬的胡子。当他把络腮胡须剪短到跟短发差不多长的时候,他用刚才洗澡的黄色肥皂水洗过自己的脸,然后用刮胡刀在脸上缓慢地刮起来。刮完后,他洗掉脸上的肥皂水,又在镜子里瞧了瞧自己。原来留络腮胡子的部位,现在一片惨白,在棕色前额和脸颊的衬托下令人瞠目。他活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咧嘴假装笑了一下,用食指和拇指捏了一把下巴上的皮肤。皮肤麻木僵硬。他的整个脸变小了,并且从乱蓬蓬的头发里看着自己。他又拿起剪刀,开始剪掉耷拉在脸四周像粗绳一样的头发。
过了几分钟,他退后离镜子远一点,审视自己的杰作。他的头发剪得长短不一,十分难看,但看上去不再像孩子一样了。他把落在桌上的一缕缕头发拢到一起,握在手里,然后从窗户上丢了下去。头发在空中飘散开来,缓缓地朝地上飘落,在昏黄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微光,落到人行道和地上不见了。
老头给他买的衣服粗糙,不合身。衣服虽然粗糙,但很干净,这给他增添了活力,有了一种雅致的感觉,这种感觉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了。黑色的裤子是细平布做的,有一条清晰的折缝,他把裤腿卷到硬邦邦的新皮鞋上,解开沉沉的蓝色衬衫上面的纽扣。他走出房间,在米勒和查理·霍格房门前的走廊上停了下来,听到里面传来泼水的声音。他走下楼梯,穿过大厅,站在旅馆外面的木头人行道上。傍晚时分,热浪滚滚,一片寂静。
由长短不一的废木料拼成的人行道经过一冬天已经弯曲,许多木头在横着的两端向上翘起,因此安德鲁斯穿着新鞋走路的时候得特别小心。他上下看了看街道。旅馆的左边,也就是小镇的东面,一大片寸草不生硬实的泥地在黄昏的阳光下闪着亮光。安德鲁斯想了一会儿,记起这地点原来有一个大的军营帐篷,是乔·朗理发店的所在地。安德鲁斯转身,悠闲地经过旅馆,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他走过一个半裸的窑洞,被遗弃的窑洞坍塌下来。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前走,一直走到马车行。在黄昏的马房里,把他们带进屠夫十字镇的那两匹马正在食槽前大声地慢慢咀嚼着。他刚想走进马房,但停住了。他缓慢转过身,回头朝旅馆走去。到了旅馆,他倚在门框上,一边审视着眼前的屠夫十字镇,一边等米勒和查理·霍格下来,好一起走。
太阳西沉,弥漫开来的巨大光亮照着屠夫十字镇上空的灰雾,使得屠夫十字镇房屋的轮廓显得柔和起来,这时米勒和查理·霍格走出旅馆,和在人行道上等着的安德鲁斯会合在一起。米勒脸上的黑胡须刮光了,在魁梧的肩膀上看上去既白又大,安德鲁斯不无吃惊地看着他。除了衣服破破烂烂满是污垢以外,他看上去差不多和几个月前安德鲁斯在杰克逊酒吧第一次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一模一样。但是查理·霍格的变化异常大。他的络腮胡子已经用剪刀剪得不能再短了,但很显然米勒没敢用刮胡刀给他剃胡茬。查理·霍格的脸不再像以往一样精瘦干练,现在他的脸瘦长、轮廓模糊、脸颊深陷,双眼凹进去、双目无神,嘴角松弛,牙齿发黄、有的牙齿断了,嘴唇不停嚅动但没有发出声音。查理·霍格呆呆地站在米勒旁边,双肩下垂,右腕的残肢露在衣袖外面。
“快点,”米勒说,“我们得找到麦克唐纳。”
安德鲁斯点点头,三个人从木板人行道上,走到满是灰尘的街道上,斜穿过街道,朝杰克逊酒吧低矮狭长的正门走去。米勒在前,安德鲁斯殿后,他们一个接一个走进狭长低矮的酒吧。酒吧里空荡荡的。挂在落满灰尘的椽子上的六七盏提灯,只有一盏是亮着的。昏黄的灯光和从前门透进来的亮光聚在一起,把酒吧罩在一大片平展的黑影里。木板吧台上有一瓶威士忌,喝了一半,旁边有一只杯子。
米勒踱到吧台跟前,在上面重重地拍了一下,震得空杯子摇摇晃晃地跳动起来。“喂!”米勒喊道,接着又喊了起来,“喂,伙计!”没有人应答。
米勒耸耸肩,抓住威士忌酒瓶瓶颈,把杯子差不多斟满了。“拿着,”他对查理·霍格说,一边把酒杯推给他,“免费的。”
查理·霍格站在安德鲁斯旁边,看了一会儿,没有动威士忌。他的眼睛转向米勒,又回来看着威士忌。接着他似乎是扑向吧台一样,脚下还算利索,没有摔倒。他哆哆嗦嗦地拿起酒杯,酒泼洒到了手上和手腕上,然后迫不及待地把酒杯递到嘴边,头往后一仰,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
“慢点,”米勒说,同时抓住他的残肢摇了摇,“你好长时间没有喝了。”
查理·霍格甩开他的胳膊,仿佛米勒的手是他的光膀子上的一只苍蝇。他把空杯子往吧台上一放,两眼泪汪汪的,大口喘着气,好像刚刚跑了很长一段路程似的。接着他紧绷着脸,脸色苍白,他屏住气,过了一会儿,然后几乎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趴在吧台上,上半身越过吧台,吐在了吧台后面的地上。
“喝得太猛了,”米勒说,“我跟你说过。”他又往杯子里倒了一点威士忌,仅有一英寸高,“再试试。”
查理·霍格一饮而尽。他等了一会儿,然后冲米勒点点头。米勒又倒了一点儿,酒瓶差不多空了。他等查理·霍格又喝了一点儿,然后把酒瓶里的酒全部倒进杯子里,把空瓶往吧台后一扔。
“我们去看看其他房间有没有人。”他说道。
米勒领头,他们三人又一个接一个走进通向紧靠吧台的大厅的门里。大厅很暗,只有墙上很高地方的狭小窗户透进一点昏黄的光线。许多桌子都是空着的,只有两张桌子前有人。大厅那边的一张桌边坐着两个女人,她们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三个人。安德鲁斯朝她们走了几步,黑暗中仔细打量着她们,她们也木然地盯着他的眼睛。安德鲁斯移开视线,看着别的地方。在另外一张桌前坐着两个男人,两个人看着他们仨,然后继续低声交谈。其中一人穿着白衬衫,系着围裙,他身材矮小肥胖,留着浓密的小胡子,圆圆的脸在昏暗中闪着亮光。米勒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过粗糙的地板,站在那张桌子旁边。
“你是酒吧伙计?”米勒问小个子男人。
“是的。”小个子男人说。
“我想找麦克唐纳,”米勒说,“他在哪儿?”
“从未听说过麦克唐纳。”酒吧伙计说,然后又转向他的同伴。
“他是过去这里的兽皮收购商,”米勒说,“他的办公地点就是镇外的小河边,他的全名是J。D。麦克唐纳。”
米勒说话的时候,酒吧伙计再也没有把脸掉过来。米勒把手放在酒吧伙计的肩膀上,手上一用力,将那人拉转过来,脸朝着自己。
“我在跟你说话,你要听着。”米勒压低声音说道。
“是,先生。”酒吧伙计说。米勒抓住他,他没有动。米勒松开手。
“好了,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听到了,先生。”酒吧伙计说道。他舔着舌头,把一只手放在肩上,揉了揉,“你的话我听到了。我到这儿来才一个月,或许多一点儿时间。我根本没听说过什么麦克唐纳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