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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牛皮撬松了,你也要剥,快从这里滚开。你会让我失手的。”
“该死!”施奈德骂道,并且用拳头重重地打在地上。“好吧。”他说着站起身来,蹲在那里。“你想打多少就打多少,反正我是不会——”
“弗雷德,”米勒轻声说道,“如果你要爬着从这儿离开,请你轻声点。如果这些野牛惊慌而逃,我就朝你开枪。”
施奈德在那儿蹲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跪下来,伏在地上,沿一条直线从两人身边爬走了,自言自语地咕哝着。米勒绷紧手臂,手指一扣扳机,寂静中砰的一声枪响。
下午已经过了一半,停下来的牛群还没有跑散。
原来的牛群已经少了三分之二或者更多。牛群过去差不多一英里远的地方到处都是野牛隆起的尸首,像一条长长的不规则的带子排列着。米勒和安德鲁斯一码一码地跟着兜圈南移的牛群。安德鲁斯因为跟在米勒后面爬行,膝盖都磨破了。他的眼睛火辣辣地疼痛,为了抵挡枪的烟雾,他不停地眨眼睛;肺因为呼吸烟雾痛得一阵阵钻心;他的头因为枪声突突跳个不停;他的一只手掌因为不断摆弄枪管开始起了水疱。最后的这一小时,他一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显露身体的任何疼痛。
但随着疼痛的不断加剧,他的大脑似乎远离了疼痛,超越了疼痛,因此他比先前更能看清自己和米勒。在最后僵持的这一小时里,他开始看出米勒像一台机器,自动机器,野牛动他也动。他开始看出米勒屠杀野牛,不是因为嗜血,也不是因为贪图牛皮或者牛皮给他带来的金钱,甚至最终不是为了盲目发泄内心积累的愤怒——他开始看出米勒的屠杀是对他自己沉浸其中的生活的冷漠和鲁莽的回应。他开始审视自己。在平坦的谷底无声地爬行在米勒的身后,捡拾他用过的子弹壳,拖着木水桶,保管步枪,清洁后再递给米勒——他审视自己,但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去哪里。
米勒的步枪砰的一声响,一头小野牛,或者充其量不过是一头小牛犊,一个踉跄,站起身,东倒西歪地跑出了牛群。
“该死,”米勒不动声色地说,“打中腿了,打中腿才会这样。”
他一边说,一边重新装上子弹,朝受伤的小牛又开了一枪,但为时已晚。第二声枪响,那头小牛拐弯,冲进兜圈子的牛群。牛群停下脚步,不再转圈子,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这时另外一头小牛冲了出来,牛群随后跟上,一大群牛像喷涌而出的小溪从它们的大圈子里倾泻而出,后来米勒和安德鲁斯只能看到一条上下跳动的隆肉形成的黑色细流嘚嘚地从他们身边冲向宽阔的谷底。
两个人站直身子。安德鲁斯伸展痉挛的肌肉,把背挺直的时候几乎痛得喊出声来。
“我想到过了,”米勒没有对安德鲁斯说话,而是面对逐渐跑散的牛群说道,“我想到过如果我没打准会发生什么情况,所以我没打中,只打断了腿。如果我没有想这件事,我能够射杀整个牛群。”他茫然睁大眼睛,散乱的瞳孔在眼睛里游移不定,脸上没有胡须的地方被烟雾熏得黑黝黝的,胡须上烟尘结成了块。“整个牛群。”他又说了一遍。他的眼睛盯着安德鲁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这是不是一次特大的捕猎?”威尔·安德鲁斯问道。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米勒说,“让我们数一数。”
两个人开始朝山谷底下走去。沿着松散铺开的野牛尸体数到三十的时候,安德鲁斯还能记住数字,但满地的野牛尸体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默念的数字在脑子里分散开来,像在池子里不停地打转,他数不下去了。米勒和安德鲁斯穿行在死去的牛中间。有些野牛倒下去的时候靠得很近,它们的尸体碰在了一起。有一头牛倒下的时候巨大的头颅压在另一头牛的侧身。他们走近的时候,那头牛似乎看着他们,茫然闪亮的黑眼睛凝视着。他们经过的时候,又越过他们看着远处。晴空无云,他们走在柔软厚实的草地上,热辣辣的太阳照在他们身上,高温使得死牛的尸体散发出野外发霉的腥臭味。草长得很高,他们穿的靴子在草上弄出柔和的沙沙声,使得四周更加寂静。安德鲁斯头上隐隐的跳动开始减退。在闻够了呛人的弹药味后,野牛尸体强烈的气味闻起来好受多了。他把空水桶套在肩膀较舒服的位置上,然后挺直腰杆,大步跟在米勒后面。
施奈德等在一长排野牛尸体的尽头。他坐在一头大野牛隆起的侧身上,脚够不到地面。在他身后,他们的马在安静地吃着草,马缰绳松松地扣在一起,拖在马后面。
“有多少头?”施奈德满脸不悦地问道。
“一百三十五头。”米勒说。
施奈德沮丧地点点头,“和我猜的差不多。”他从野牛身上滑下来,捡起放在野牛尸体旁装剥皮刀具的匣子。“最好还是动手吧,”他对安德鲁斯说,“我们有一个漫长的下午和一晚上时间来干活。”他问米勒:“你来帮忙吗?”
米勒好长时间没有回答。他手臂下垂,肩膀耷拉,一脸茫然表情;他的嘴巴微张,脑袋转过来转过去,看着野牛尸横遍地,山谷场地似乎变小了。
“什么?”他失神地问道。
“你来帮忙吗?”
米勒把手举到胸前,伸开手掌。他的右手食指红肿,向里朝手掌弯曲。他慢慢伸直食指。左掌上有一条细长的水疱,从食指根部一直延伸到手腕附近的掌底,呈灰白色,和周围烟尘熏黑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米勒站直身子,握起手,笑了笑。
“我们开始吧。”他说道。
施奈德招呼安德鲁斯:“带上你的刀具,跟我来。”
安德鲁斯跟着他到了一头小牛面前。两个人在小牛前跪下身子。
“你看着我是怎么做的。”施奈德说。
他挑了一把长的弧形刀,紧紧握在右手。左手把野牛颈项周围的厚毛领子向后推。然后用右手在牛皮上划了一道狭长的口子,迅速把刀子从喉咙推到肚皮,刺啦一声,牛皮整齐地裂开了。他拿出一把钝一些的刀子,旋阴囊带,然后从兜住睾丸的囊袋和松塌的阴茎处一直切到牛身体。他把酸苹果大小的睾丸从阴囊带里切除下来,抛向一边,接着把剩下的几英寸牛皮切到肛门口。
“我总是把睾丸留着,”他说道,“它们吃起来极棒,并且会让你精力旺盛。只要不是老野牛的睾丸就行,否则只好扔掉。”
施奈德换了一把刀,旋牛脖子。他从牛肚子开裂的地方开始,把野牛巨大的头颅抬起来,放在膝盖上,这样他就可以完全绕着牛喉咙切。然后他又旋两只脚踝,沿着两条腿的内侧一直往下切,直到第一次切开的肚皮。他把每个脚踝的皮松开来,这样他可以在牛皮上找到一个抓手,接着他掀起牛腿上的皮,直到牛皮皱巴巴地耷拉在牛身的一侧。随后他又把牛皮放回到每条腿上。然后他把牛背上隆肉的皮松开,直到可以一把抓住牛皮。他把这块松皮系在从鞍囊里拿出的一根细绳上,然后跳上马鞍,让马倒退着走。马倒退的时候,牛皮从牛身上剥了下来,脱落的时候,野牛身上巨大的肌肉不住地抖动和拉扯。
“这就是全部过程。”施奈德说着从马上跳了下来。他把绳子从牛皮上解下来。“然后你把牛皮平铺在地上晾干。有毛的一面朝上,这样就不会干得太快。”
安德鲁斯估计施奈德完成全部剥皮过程只用了五分钟多一点时间。他看着那头野牛。没有牛皮,牛看上去小很多;一层层黄白色脂肪在一圈圈光滑的蓝色牛肉上面变薄了;牛身上牛肉和牛皮一起剥落的地方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血块。颈毛和长胡须,使牛头看上去大得吓人。安德鲁斯移开了视线。
“看看能不能自己剥?”施奈德问。
安德鲁斯点点头。
“别操之过急,”施奈德说,“别挑老牛,刚开始挑体重较轻的牛剥。”
安德鲁斯挑了一头跟施奈德刚才剥的差不多大小的野牛。他走近牛的时候,觉得衣服突然变得很硬,自己的身体在衣服里收缩了一下。他战战兢兢地从匣子里拿出一把和施奈德刚才用的相似的刀子,强迫自己重复一遍几分钟前看到过的动作。他用力朝牛身上戳了一刀,感到刀子陷进了牛皮里,进入到了更深的牛肉里。他的刀在牛身上歪歪扭扭地拉下去,切开了肚皮,根本做不到施奈德那样干净利落。他的手抓不住牛睾丸,所以只好小心地绕着阴囊带两边切。
当他把腿上和喉咙周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