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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在她身边,得不到满足的身体使他紧缩着自己的灵魂。难道她这么容易就获得胜利了吗?对他来说,现在丝毫没有他自己的幸福,而只有痛苦和心情混乱的愤怒。
现在正是盛夏,干草收获的季节已经快过去了。到星期六这工作便将完全结束。而斯克里本斯基到星期六也该走了,到那天,他一定得离开这里。
既然已经决定要走,他变得对她非常温柔,非常多情,他温柔地吻着她。那温柔、甜蜜、富有生意的亲昵使他们俩都为之沉醉了。
在他呆在那里的最后一个星期五的晚上,他等着她从学校里出来,随后带她一起去镇上吃茶。然后他弄了一辆小汽车开着送她回家。
坐在小汽车里,她更感到比什么时候都更为激动了。他为他自己的这最后一着也感到非常骄傲。他看到厄休拉在这充满浪漫情调的环境中已经像一团火似的燃烧起来了。她像一头小马一样怀着狂野的喜悦心情不停地喷着鼻子。
车子在拐角处歪了一下,厄休拉止不住倒在斯克里本斯基的身上。这接触更挑动了她对他的热情。一阵无法抑制的强烈的冲动使她抓住他的一只手,使劲捏在自己手里。他们彼此把手捏得那么紧,好像两个孩子一样。
微风吹在厄休拉的脸上,车轮掀起了一阵阵柔和的四处乱飞的泥浆,田野上是一片青绿。这里那里,点缀着一堆堆新割的青草,在那边闪着银灰色光亮的天空之下,是一簇簇的树丛。
一种新的烦恼的意识使她更紧地抓住了他的手。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话,却只是悲伤地紧握着手,彼此把闪着光亮的脸转向一边。
每过一阵,那车子总摇摆着使她一下子倒在他身上。他们一直就等待着这种使他们两人互相贴近的时刻来临。而他们外表上却一声不响地望着窗外。
她看着外边她所熟悉的田野在眼前飞过。可是现在,这已不是她所熟悉的田野了,这是一片神话世界。在那芳草萋萋的小山上立着的正是毒芹石。在这潮湿的盛夏的夜晚,在这神话般的世界中,它看上去是那么离奇那么遥远,远处几只乌鸦从树丛中飞了出来。
啊,她和斯克里本斯基为什么不可以下车去,走到那从来没有人来过的为魔法所迷的世界中去?那样,他们就会变成为魔法所迷的人,他们就可以抛开自己呆笨的旧的自我。她为什么不可以到那里去,到那银灰色的多变的天空下,到群鸦来往如梭的小山坡上去游逛一番!他们为什么不可以到那潮润的草堆中去走一走,闻一闻黄昏的气息,到那忍冬在凄清的晚风中散发着芬芳的树林中去闲步一回。在那里,你只要偶尔碰一下树枝就会有一阵清冷的露滴撒在你脸上。
可是她却同他紧挨着呆在车子里,疾风吹过她仰起的热切的脸,把她的头发吹向脑后。他转过头来看着她,看着她那仿佛雕刻而成的光洁的脸;她的被风吹向后面的头发以及她的高扬起的尖鼻子。
面对着她这样一个敏捷清爽的处女,这对他完全是一种痛苦。他真想把自己弄死,然后把他的可厌的尸体抛在她脚下。一种急于想转身走开的愿望使他感到无比痛苦。
她忽然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正对着她趴伏着,准备往前跳,他似乎正来回闪躲,惟恐被人打着。可是忽然间看到她闪光的眼睛和发亮的脸,他的表情立即改变了,他又对她发出了那种毫无顾忌的大笑。她在无比的欢乐中使劲捏着他的手。他的情绪慢慢安定下来了。她猛地一低头,在他手上吻了一下,她低下头去,怀着无限崇敬,用嘴亲吻着他的手。他的血液马上沸腾起来。可是他仍然显得很安静,他一动也不动。
她抬起头来,他们现在正摇晃着朝科西泽前进。斯克里本斯基马上要离开她了。可是他们似乎处于魔法的世界中;她的杯子里正斟满了幸福的美酒,她的眼睛只顾得上闪闪发亮了。
他敲敲玻璃,对那个开车的人讲了几句话。汽车在紫杉树下停了下来,她向他伸过手去,像一个女学生一样天真而简短地说了声再见。当她站在那里看着他离开的时候,她的脸显得那么光彩夺目,对于他这时坐车离开的事她根本没有在意,无限的狂喜已经完全占据了她的心。她并没有看见他离开,因为她心中充满了光明,那也就是他本人。她的内心既然完全为他的惊人的光明所照亮,那她又怎么会想念他呢?
回到卧室以后,她在一种庄严宏伟的痛苦中挥动着自己的胳膊。噢,这是她已经改变形象的自我,她已经不再是她自己了。她要把自己抛进那暗藏着的光明中去。那光明就在那里,它就在那里,只要她能够走过去就行了。
可是,第二天她知道他已经走了。她的光辉的思想已经部分消失了———可是始终没有完全逃出她的记忆。那一切都太真实了。可是那一切现在都已经过去,只留下一点淡淡的哀伤。一种更深刻的怀念占据了她的心,形成一种新的保留。
她尽量逃避新的接触和问题。她非常骄傲,可是也非常孩子气,非常敏感。噢,谁也别想再碰碰她!
一个人到处奔跑,她倒感到更为幸福。啊,从那些小胡同里跑过,什么东西也看不见,可又仍然和它们在一起。一个人能这样单独和自己的一切财富同在,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假期来临了,她没有多少事情要做。她大部分时间都独自到处奔跑,有时在花园里松鼠出没的地方坐一阵,有时在长满小树丛的小山上躺一会儿,那里小鸟依人———常落在离她很近的地方———那么地近。或者碰上下雨天,她就跑到沼泽农庄去,拿着一本书躲在堆干草的阁楼上读。
她老是梦见他,有时梦境十分明确,可是在梦到最快乐的时候,那梦境总变得模模糊糊了。他决定着她梦境中的热情的色调,他是在她的梦境中跳动的血液。
当她不十分痛快,感到不舒服的时候,她老是想念着他的外表,他的衣服和他给她的那些带军团标记的钮扣。再不然,她就试着猜想他在军营中的生活。或者假想当她出现在他眼前时,她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他的生日是在八月里,她花了不少时间给他做了一个蛋糕。她感到在他过生日的时候如果不给他送点礼物,那就显得太无礼了。
他们之间的通信很简单,大部分不过彼此寄几张明信片,而且也不很经常。可这一次要送生日蛋糕,她必须写一封信。
亲爱的安东。我想完全是为了让你过生日,阳光今天又普照大地了。
这蛋糕是我亲手做的,希望你长命百岁。如果味道不好就不要吃它,妈妈希望你在有便的时候前来看我们。
我是
你的忠实的朋友
厄休拉·布兰文
甚至给他写信,她也觉得是一件很苦恼的事。因为不管怎么说,写在纸上的字都是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
晴和的天气一直继续下去,收割机从早到晚发出低沉的哒哒声在田野里来回走动。她收到了斯克里本斯基的回信,他现在正出公差,在索尔兹伯里平原的农村工作。他现在已是一支野战部队的少尉。他马上可以有几天假期,已决定到沼泽农庄来参加弗雷德的婚礼。
弗雷德·布兰文,在这次玉米收获季节过去后,就准备和伊尔克斯顿的一位小学校长结婚。
这次玉米收获结束的时候,正赶上一个一片青绿和金黄的甜蜜的秋天。在厄休拉看来,这简直仿佛是世界已经展开了它最柔和、最纯洁的花朵,它的菊苣花和它的番红花。天空蔚蓝而宁静,竹篱边黄色的树叶仿佛是自由游荡的花朵,摇摆在行人的脚下,放出一种直透入她的心灵,简直让人难以忍受的充满激情的音乐。这秋天的气息,在她的感觉中简直像盛夏的疯狂。她像一个受惊的山妖,从那一朵朵小小的野菊花边逃开,那晶亮的黄色的小菊花散发出无比强烈的气息,使她如醉如痴,她的两脚止不住战栗了。
接着,她看到了她的汤姆舅舅,他总是像图画中的酒神一样显得玩世不恭。他准备举行一次热闹的婚礼,他准备大摆一次酒宴,既作为庆丰收的晚餐,也作为婚礼的筵席:他们准备在家门口搭起一个帐篷,雇来供跳舞的乐队,在户外举行一次盛大的宴会。
弗雷德对这事还有些犹豫,可是汤姆一定要这么办。另外还有那个既聪明又漂亮的新娘子洛娜,她也要求举行一次盛大的欢乐的宴会,这样才能适合她有教养的胃口。她曾在索尔兹伯里上过教师训练班,知道许多民歌,还会跳莫利斯舞。
因此,在汤姆·布兰文的指导下,准备工作早已在进行了。家门口巨大的帐篷已经搭起来,两堆巨大的篝火也已准备好了。乐队已经雇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