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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两三个小时后我们回来你是不是还在这里?”
“我值班到凌晨两点,先生。”
“好。我会找你并且更具体地答谢你。”
“谢谢,先生。要不要我去把您的车子开过来?”
“不用了,谢谢。还需要走一走。”侍者向他点点头,朝饭店前门走去。贾森拐着脚领着玛丽·圣雅克走向双座小汽车。“快点。钥匙在座位下面。”
“如果他们拦截我们,你怎么办?侍者会看到这车子出去,马上就知道你偷了车。”
“不见得。只要我们马上离开,在他回到人群中那一瞬间离开,他发现不了。”
“万一他发现了?”
“那我希望你是个开快车的能手。”伯恩说着,把她朝车门前推。“进去。”侍者拐了弯,步子突然加快了。贾森拿了枪,急忙跛行绕过车头,手枪指向挡风玻璃。他打开车门坐到她身旁。“该死的——我说快找钥匙!”
“噢!……我想不起。”
“认真找一找!”
“哦,上帝……”她将手伸到座位座下,在垫毡上摸索着,终于找到了钥匙夹。
“开支马达,但要等到我叫你的时候再退出去。”他等候着从环形车道上有汽车的前灯灯光过来;这可能是侍者忽然近乎小跑的原因; 有车需要停泊。没有灯光,可能是另有原因。有两个不知什么人在停车场上。“快。马上离开这里。”她把排档放在倒车档;几秒钟后,他们已趄着通向湖滨马路和出口开去。“放慢速度,”他命令。一部出租车在他们面前拐弯过来了。
伯恩屏住呼吸,从后窗朝卡里隆湖饭店大门望去。天篷下的情景说明了为什么侍者突然加快步伐。警察与一群客人在争吵。排成一条长队要离开饭店的客人必须按名字核对,如此拖延时间,清白无辜的人们发火了。
“走,”贾森说,浑身又一抽搐。胸部的剧痛又起来了。“我们脱身了。”
一阵发麻的感觉,可怕而不可思议。三个三角形,正如他所想象的:白色石座上立着刻有浮雕的大黑色木柱。三个同样大小的三角,象征雪中峡谷里农舍的屋顶。深深的积雪淹没了底下几层;在个尖顶上面用德文写着餐馆的名称:“三家农舍”。中间三角的底线下面是入口,两扇门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教堂式拱门。门上是阿尔卑斯山城堡中常见的粗大铁环。铺砖街道两侧的房子是经过修缮的苏黎世和欧洲老式建筑。这些街道不是供汽车使用的。它使人们想到马拉的精致马车,车夫戴着围巾和礼帽高高在上;到处是煤气灯。这是一条充满被忘却的情景和声音的街道,那个失去记忆的人想道。
可是有件事他记得。一个生动的、令他不安的记忆。三个黑三角、粗大的梁柱和烛光。他记的不错,是一段在苏黎世的往事,但是是另一个人的往事。
“到了,”那女人说。
“我知道。”
“说,要我干什么!”她大声喊道,“快开过头了。”
“到下一个路口向左拐,绕一圈再开到这里。”
“为什么?”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什么?”
“没有什么。我就是这么说了。”有个人在那里……在那餐馆里。为什么其他形象不出现?再来一个形象。一张面孔。
他们顺着马路又两次经过餐馆。前后出来了两对夫妇。一伙四个人走了进去。一个单身汉走出来,朝着法根大街而去。从路边停靠的汽车来判断,“三家农舍”里面的人不很多。再过两小时人会多起来的。大多数苏黎世喜欢在十点半而不是八点进晚餐。再拖延已没有意义;不会有更多东西回到伯恩的记忆中,他只能坐着,看着,希望出现什么事情。某种事情。因为已经有了一件事了,一板火柴已经唤起一个现实的形象。在那现实之中有一个真相他必须去发现。
“把车停靠在你右边,在最后那辆车的前面。我们走回来。”
圣雅克既不评论也不反对,默默地按照他的话去做。贾森望着她;她的反应太过温顺,与她先前的行为不同。他明白了。有必要给她个教训。不论在“三家农舍”里面会发生些什么,他还需要她最后帮个忙。必须开车带他离开苏黎世。
小汽车停了下来,轮子滑到了路边。她熄掉了引擎,开始拔钥匙。她的动作缓慢,太慢了。他伸过后去抓住她的手腕;她屏住呼吸在幽暗中盯视着他。他的手指滑过她的手,摸到了钥匙袋。
“我拿着,”他说。
“那自然,”她回答,左手很不自然地放在边上,身子倚着车门。
“现在下车,在车头等我。别去干蠢事。”
“我敢吗?你会杀了我。”
“好。”他抓住门把,假装一时打不开。他的后脑勺对着她。他按下车门把手。
织物的沙沙声来得突然,空气动得更加突然;那边车门砰然打开,那女人半个身子下了车。但伯恩是有防备的。必须给她个教训。他转过身来,左臂象张开的弹簧,手象只爪子,抓住她肩胛上的衣裳将她拖回座位,然后抓住她的头发,用力把她的头拉向他,直到她伸长了肚子,脸对着他的脸。
“我再也不了。”她叫喊道,眼睛里涌出了泪水。“我向你发誓,我不了!”
他伸手把车门磁上,然后仔细看着她,尽力捉摸着自己心中的变化。三十分钟之前,在另一部车里,他曾把枪口指向她的面颊,威胁她如果不顺从就要她的命,当时他对自己感到有些厌恶。现在这种厌恶感没有了。她心一个明显的动作使自己跨进了另一个领域。她已成为一个敌人,一种威胁。如果必要,他可以旧她,因为这是实际需要。
“你开口呀!”她低声说,身子痉挛了一下,胸部紧贴着她深色绸缎脱衣服颤抖起伏。她抓住自己的腕部,尽力控制住自己。她定了一下神,又开口了,单调的声音代替了低语。“我说了不会就不会。”
“你会再试的,”他平静地回答。“到你认为能办得到的时候你就会再试。相信我的话,你办不到。可是如果你再想试一下,我只好杀掉你。我不想这么干,没有理由这么干,一点理由也没有。除非你成了对我的威胁。在我放你走之首就想逃跑,就是对我的威胁,我不会饶你。”
他说出了他所理解到的实际。这样轻而易举作出决定,同这决定本身一样使他感到吃惊。杀人是实际需要问题,别无其它。
“你说你会放我,”她说。“什么时候?”
“到我安全的时候,”他回答。“到你说什么或做什么都无关紧要的时候。”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从现在起一个小时左右。当我们离开了苏黎世,我踏上去某地的旅程的时候。你我去什么地方,怎样去,你不必知道。”
“为什么我应该相信你?”
“我不在乎你信不信。”他放开了她。“打起精神来。擦干眼泪,梳好头发。我们准备进去了。”
“里面有些什么?”
“我要知道就好了。”说着,他透过后窗看了一眼“三家农舍”的大门。
“你以前也讲过这句话。”
他注视着她,注视着这双睁大了的棕色眼睛,它们在恐惧和迷惑中也在搜索着他的眼睛。“我知道。快。”
粗大的横梁架着阿尔卑斯山式的高高天花板,笨重的木桌木椅,隐蔽的厢座,四处都是烛光。一个拉手风琴的人在厅内走动,优美的巴伐利亚音乐从他的乐器中传出。
他过去见过这间大房间。这梁柱同烛光烙在他心中某处。这声音也听到过。在另一个生命中他曾来过这里。他们站在浅浅的门厅里,前面穿着小夜礼服的领班上前来打招呼。
“先生,您订了饭桌吗?”
“预订?没有。听人介绍你们这里执行周到。希望你能给我们安排一下。厢座,可能的话。”
“当然,先生。现在进餐还早,不算拥挤。这边请。”
他们被带到最近角落的一人厢座,饭桌中央有一支火光摇曳的蜡烛。领班见伯恩腿脚不便,靠在那女人身上,所以选了这最近的空座。贾森向玛丽·圣雅克点了点头。她坐了下来,他坐在她对面。
在领班离开后,他说:“靠墙坐。记住,枪在我口袋里,只要我一抬脚你就完。”
“我说过不会了。”
“希望你不会。要点饮料;没有时间吃饭。”
“我也吃不下。”她又握住自己的手腕,双手颤抖得厉害。“为什么没时间?你在等什么?”
“我不知道。”
“为什么你一直这么说?‘我不知道。’‘我要知道就好了。’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因为以前来过。”
“这不是回答!”
“没有理由叫我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