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出了图书馆,美奈绘漫步在街道上。她已经好久没有一个人外出闲逛了。平时出门买东西或办事时,她都直奔目标,原路返回,且从不东张西望。因为,只要有卿卿我我的情侣或开开心心的一家子进入视野,她就会心乱如麻,两腿发颤,冷汗直冒。
现在却不同了,她能够默默地混迹于来往人流中,不受任何干扰。她的整个脑袋都被刚才发现的事实占满了。
好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她感到浑身热血沸腾。
寄出这封举报信的人多半也是城东三中的学生,否则怎么会寄给老师呢?说不定还是那个女人班上的学生呢。
这封信既是举报信,也是求助信。老师,帮帮我。我知道真相,但我不敢说出来。
本该充满欢乐的圣诞夜,有一个孩子孤独地死去了。另一个孩子明明知道死亡的真相,却由于恐惧而不敢声张。美奈绘觉得,两个孩子都是自己的同类。他们三人都是被投入孤独牢狱的囚徒。
路旁有一家咖啡店。她自然而然地走了过去,推开店门,在一张靠窗的椅子上坐下,要了一杯混合咖啡。她已经很久没来过咖啡店了,在她看来,一个人坐着喝咖啡实在不成体统。看,那个女人连个同伴也没有一店里的其他客人一定会这么想。没有男人,没有孩子,连朋友也没有。多么可怜、多么悲惨的女人。
现在好了,根本不必在意别人的目光。热气腾腾的咖啡端来,美奈绘望着窗外,细细品味着。
举报信的内容到底是真是假?
这么大的事儿,不会有哪个孩子敢胡说八道吧。再说,“他”还让看到信的人通知警察呢。不可能是假的。
老师,帮帮我。
帮你,一定帮你。不过帮你的不是森内老师,是我。我们同病相怜,同样为孤独所困,所以我才会帮你。
森内老师是靠不住的——当这句话浮上美奈绘的脑海时,她体内原本混沌而又不断高涨的能量终于现出具体的形貌。
只要处理得当,在倾听举报人心愿的基础上,不就能给隔壁那个可恨的女人——森内惠美子以沉重的打击了吗?
自己带的班级有学生死了,她却只是萎靡了两天,年底又恢复原本那副旁若无人的模样,现在也依然精神抖擞地去学校上班。所谓厚颜无耻,说的不就是这种人吗?按理说,她早该引咎辞职了。
可那个女人非但不辞职,还一如既往地充满自信,这分明是她无视学生宝贵生命的铁证。
这样的女人一定要受到惩罚。
没有防止学生被杀——这就是她的罪行。
不,还不仅仅是这样。就算没有这封举报信,或者万—信上的内容是虚假的,仅就学生不愿上学并最终自杀这一事实而言,那个女人也该承担重大责任,不仅要失去做教师的资格,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了。然而直至今日,森内惠美子从未受到责备,也未作任何反省。
依然那么幸福快乐。
依然那么傲慢自信。
依然蔑视着美奈绘。
我要公开这封举报信。
时间不会太久,大概十天半月后,这封信会经过我美奈绘之手公之于世。
偶然看到这封信被人丢弃,由于内容重大,所以我送来了。
警察?不行不行,送到他们那儿实在不够火爆。交给媒体才行,而且要那些炒得出爆炸性效应的媒体。
城东第三中学二年级一班的班主任森内惠美子老师,无视学生写来的举报信并将其随意丢弃!
看你怎么解释!
我要摧毁你的一切,夺走你的一切,让你永远无法蔑视我。
垣内美奈绘对着咖啡店的窗玻璃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19
声音正在传播,由此及彼,往复于空中。飞去,飞来,又飞去,好像在练习抛接球,就算用上计谋,也常常会落败;既想传达心意,又时常裹挟着谎言。
“说是刑警,还以为会是很可怕的人呢。其实一点也不可怕。”
“听说是个女的,对吧?”
“嗯,还很年轻。不过比森林林大一些,大概三十出头了吧。”
“真理子,她都问了些什么问题呢?”
“什么问题……呃……”
“说是原则上自愿参加,可只有我们班必须全体参加,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们班不就是柏木的班级吗?就因为这个吧。有什么办法呢?凉子,你想得太多了吧?”
“是吗……有没有问一些讨厌的问题呢?”
“讨厌的问题?什么样的问题?”
“譬如说,跟柏木关系好不好之类的。”
“啊,那是凉子你觉得讨厌的问题嘛。”
“才不是呢。”
“怎么有气无力的?感冒了吗?”
“也许吧。”
“最近流感爆发呢。快别打电话了,量一下体温吧。挂了,保重。”
挂了电话,藤野凉子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两眼怔怔地望着电话听筒。我们班就是柏木的班级,所以要全体接受问询调查,没办法。仓田真理子说得没错,估计大家都是这样理解的,所以都能接受。可我知道,真实的情况并非如此。学校举办面谈活动,是为了找出写举报信的人。爸爸说得很清楚。其实,这还是爸爸向校长提的建议。“所以你权当什么都不知道就行。”“明白,爸爸。我听话着呢。”
凉子也觉得那个写举报信的人多半是自己班里的同学,可有必要费这么大的心思将“他”找出来吗?柏木是自杀的,这一点并无疑问。那么事到如今,再冒出有人将他从屋顶上推下去的证言,又有什么可信度呢?这就像玩猜拳,看到别人出剪刀,自己才出拳。那封举报信应该另有目的,不管是谁写的,肯定是想捅出乱子来,引起别人的注意。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
别为此把学校搅成一锅粥,别多管闲事了。这是凉子的心愿,可她未曾意识到,自己的内心仍在对“为何要寄举报信给自己”这个问题耿耿于怀。
*
电话打来时,野田健一正在一个人吃晚饭。晚饭是在附近的外卖便当屋买的鲑鱼套餐,二百五十日元一份。
一个初中男生独自一人对着打开的电视机,靠现成的便当和速溶味噌汤应付晚饭,这在别人眼里或许很凄凉,而对健一而言,反倒一身轻松。
从前天起,母亲住进了当地的医院。这次是因为腰痛。她说自己疼得站不起身,医生怀疑她得了椎间盘突出症,决定让她住院检查。
父亲总是上夜班,健一只在出门上学时才能见到他,并向他索要餐费。从父亲的表情来看,母亲入院后,他反倒放了心。父子两人,嘴上总是沉默着,心里的想法倒是一样的。
自从提出要去北轻井泽开客栈,健一就一直提防着父亲。他就像个多疑的刑警,时刻关注着父亲的一举一动。如果不小心提防,父亲说不定真会下定决心:健一,关于上次说起的开客栈的事情,爸爸还是觉得应该放手一搏。放春假时,我们就搬过去吧。
关于这件事,父亲曾和健一商量,听取意见。健一表示过强烈反对。或许对父亲而言,健一的反对意见只需用一句“还是觉得”就能挡过去吧。
每个人在青春期都必须过一道难关,那就是对父母的不信任。爸爸的生存价值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他对工作牢骚满腹又死抱着公司不放?妈妈总是说爸爸的坏话,可为什么不跟他离婚?你们这对夫妻,真的是彼此相爱才结婚的吗?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人到底应该怎样生活?
而健一对父母的极度不信任,已经渗透进实际生活中,如果放任不管,必将导致严重的后果。
真想一个人待着。独自一人默默吃饭的健一,心里这么想。
真想一个人生活下去。
如果能自己养活自己,该有多好啊。如果能不受任何人摆布,由自己来决定怎么生活,该有多好啊。
离家出走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健一立刻像做错了数学题一般,抹去了这个“解”。他十分清楚,由“渴望自由”推导出的这个“解”,是与跟着父母去北轻井泽一样的毁灭性错误。
健一可不是没有头脑的孩子。一个初二学生离家出走后会怎么样?外面会有什么样的生活等着自己?短暂的轻松自在无疑是以今后漫长人生的毁灭为代价的。简直傻到极点。
尽管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可当他拿起电话听筒,听到向坂行夫的声音时,依然条件反射地问:“喂,你有没有想过离家出走啊?”
行夫似乎大吃一惊,张口结舌地愣了一会儿,笑了起来。“说什么呢?冷不防地。”
“嗯,正好想到。”
“跟老爸吵架了吧?对了,你妈身体怎样了?”
行夫知道健一的母亲住院了。
“在接受检查。精神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