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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留下承煜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锦言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浸入丝滑冰凉的井水中了,滚烫的身子泡进去,恨不得冒出袅袅的白汽。迷糊中睁了睁眼,看见小鲤鱼盘腿坐在桶前,趴在桶沿儿上眼都不眨地望着自己。
“流氓!”锦言顺手操起水瓢就砸在承煜头上,顺势护住了胸前,忽然发现……咦,她怎么穿着衣裳在洗澡啊?
承煜不满地揉了揉脑袋,咬牙切齿道:“怎的打人?”
锦言红着脸,嗫嚅道:“以为……呃……我怎会在桶里?”
承煜不理她,只管揉着脑袋,挤眉弄眼:“疼死了,疼得说不出话来了,你给我吹吹,我就告诉你。”
锦言无奈,探起身子在他额上吹了两口气。承煜感到那呼吸滚烫,立时也红了脸,把她按回进桶里,说:“你还是别吹了,你是被那纨绔子灌了药,大哥吩咐,在凉水里浸一晚才能好。”
“哦……什么药啊?”锦言现在脑子还没清楚过来。
承煜挠了挠头,也不好说。
锦言想了想也明白过来,脸更红了,赶忙低了头,下巴触在水面上,凉沁沁的。
承煜赶了好久的路,此时松懈下来,倒有些疲乏,但又怕锦言在凉水里睡着了,要生病的,于是强打精神,想找些话来说。本想问她关于那玉佩的事儿,可瞧她现在迷迷糊糊的样子,一时心软,打算以后再问,此时只问:“好点了吗?”
心里那股乱窜的火儿总算被压制住了,这会儿只觉得困倦,锦言点了点头:“好多了。”
“别睡,我给你讲故事听。”
“讲什么呢?”锦言一边往脸上撩水,一边含糊说话。
他也不知道,看锦言撩水辛苦,便取了一个巾子来给她。锦言接过巾子,浸了水敷在脸上,果然惬意。
“讲小和尚的故事吧……”承煜这还是想了许久。
锦言摇了摇头:“给我讲讲你娘好不好?”
半晌,那边没有说话。
锦言揭开巾子,看见承煜神色不明。
“若不想讲便……”
“我娘,母家姓叶,叫染衣,自幼丧父,与我外婆染布维持生计。”承煜缓缓开口,眼中是难得的温柔。
“叶染衣……伯母的名字,真好听。”锦言由衷地赞叹。
承煜勾起唇笑了笑:“我娘年轻的时候,正值战乱,食不果腹,所以我娘很瘦,身子也不好,多病。”顿了顿,又说:“对了,我娘是哑女,不会讲话,不识字,模样却好,听外婆说,村子里的汉子远远见上一面,回去就能害相思病。”
说着,忍不住也笑笑,随即眼神暗了下来:“只不过我长大以后,娘的容貌已经不似年轻那般,都是被日子熬的,但是那双眼睛,水润得像透玉,是从来未变。”说到这个,承煜转而去看锦言的眸子,也如水玉一般。
锦言听得入神,忽与承煜的目光相触,只觉得那目光灼灼,只道是自己的药力还未过,看人都看不真切,于是又拧了巾子敷在脸上,声音从巾子底下透出来,闷闷的:“接着讲啊。”
“我娘年轻时,当时正值大周和大梁争夺天,兵荒马乱的时节,有日外婆病下,我娘到隔壁村求医,路遇两队兵马相接,在村南郊地较量起来,我娘害怕,躲在坟包后面听到日落,起来时,已经是尸横遍野了。听外婆说,那日风沙很大,我娘出门久未归还,外婆还怕是我娘出了事,在门边盼到半夜,才等到我娘回来,还带回来一个半死不活的人,那人军官模样,中了几箭,昏死之前,告诉我娘,他叫李示徽。”
巾子下的锦言微微动容,李示徽,便是当今襄阳侯爷。
“我娘心软,怕他被大周的兵马搜去,便斗起胆子,将他安置在地窖之中,悉心照料,箭伤难愈,他就在我娘的地窖里休养了整年。”
锦言将巾子拉下来一点,露出眼睛,问:“男才女貌,朝夕相处,于是就生出一段情缘来?”
承煜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沉默片刻,才继续讲:“我娘会写的第一个字,便是‘徽’字,是我爹捉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给我娘,那字笔划繁复,听外婆说,我娘半夜还在门前,借着月光,在沙子上用竹枝练字。后来,等我娘学会了,无论我爹因为什么生气,我娘就在他手心画下这字,我爹就不气了。”说着,承煜的嘴角也弯了弯。
若不知知道故事的结局,锦言也会觉得小鲤鱼的故事温馨,只是此刻,一点也笑不出来,倒是糯糯地问:“后来呢?”后来,为何他们与侯爷失散,为何侯爷又会和现在的李夫人共结连理呢?
承煜垂了眼睫,让锦言看不出他眼中闪动的感情,片刻之后,扯了扯嘴角,说:“咱们还是讲小和尚的故事吧。”
锦言的表情由期盼转为失望,忍不住嘟了嘟嘴。
承煜凑近,坏笑道:“不然你亲我一口,我便讲给你听。”
“啊呸!”
52、眼神温柔
破晓,晨光长驱直入;承煜合上的眼皮动了动;艰难地睁开了。昨夜,怎么睡着了?他松了松脖颈;忽然肩上盖着的小毯子掉在了地上;承煜看见那毯子,望向桶里的锦言。她还是乖乖地把巾子敷在脸上;歪头靠在桶边,承煜忽然坏笑一下;一手掠去;巾子就落到了手上;那厢却无半点反应;承煜一看;忍不住失笑:傻丫头,在凉水里也能睡着。
那药物已然失效,锦言脸上的春意尽无,只剩柔和的粉色淡淡笼在颊边,肌肤在明媚的晨光里显得格外明净娇嫩,承煜忽然想去伸手摸一摸,就在指尖快要触及时又生生顿住,指尖正有一团光晕,明灭不定。
还是不要了吧。承煜动了动眉,傻丫头脸皮薄的很。想着,手指停在半空,扣了起来。
锦言是被那眼神灼醒的,睁开眼便看见承煜笑得促狭,忍不住问:“你笑什么呐?”
承煜弯了弯眉眼:“你可记得你昨日说过些什么?”
锦言自知昨日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脸立时变红了。
承煜瞧她的模样,更要打趣:“昨日某人抱着我说:‘小鲤鱼,带我一起到水里住,再找个荷叶底下,产点鱼卵……’”
“哎呀,”锦言已经用水瓢瞧了承煜好几记:“让你编排我。”
承煜笑得停不下来,直到锦言真的要生气了,才转了话题:“你怎么叫我小鲤鱼?”
“是你自己说的啊,你说你是汉江水里自由自在的小鲤鱼。”锦言说着,已经撑着桶沿站起身来,承煜拉起地上的毯子,把锦言包了个严实,似有意无意地问:“我说的话,你都记得?”
锦言还是耐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喷嚏的间隔,说:“只不过那句格外有趣,我便记住了。”
这时外边有小丫鬟敲门,说请锦言小姐出去。锦言答应着,便把承煜推出了门,说要换衣裳。
“就换男装便是,跟着我们上路轻便。”走的时候,承煜还不忘交待。出了门,便去了客房后面专供客人赏花的园子,正巧承焕也在,承焕微微一笑,径直向他走来。
“锦言妹妹可好些?”承焕一脸熟睡一夜的舒坦神色。
承煜冷冷别过眼神,只问:“大哥呢?”
“尚有些首尾要处理。”承焕择掉身上的落花,淡淡地答道。
掳人的陈三,逼娼的七娘,还有动粗的刘小爷,都还等着人来收拾。
承煜不禁皱起眉头:“怎的让大哥一人去做你何故不跟着?”承烨做事细心谨慎,是放心得过的,只是,承煜还是担心大哥的眼睛。
承焕却不以为意,抬起双眸,不怀好意地轻佻道:“我以为,二哥只顾关心锦言妹妹,无心旁人了呢。”
承煜冷冷地撇了下嘴,懒得跟眼前这厮女子般地唇舌之争,于是不再言语,转身便走。
却听身后那声音懒懒地说道:“你再关心她,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
承煜身形一顿,也冷冷回道:“关你屁事。”
闻言,承焕噙着淡淡笑意的唇角轻轻一抽,忍不住腹诽:粗人……想着,又往前走了两步,勉强笑道:“那,二哥不想知道白虹玉佩的事情?”
承煜忽然眼色一黯,心里确实很想知道其中的缘故,但此刻,仍道:“我若想知,问连锦言便是。”
承焕眯起眼,神色不明。
就在僵滞的时候,锦言已经换好衣裳,走了出来,瞧见他二人都在,弯了弯唇:“站在院里做什么?为何不去用膳?昨日,若是没有你们,我可倒霉了,等大公子在时,我该向你们斟茶拜谢才是。”
承焕翩翩然走了过去,微微笑道:“锦言妹妹无事就好。”
承煜不屑地动了动嘴角,抱剑转过身来:“关我何事?是你承焕哥哥最先寻到了你,你只用好好谢他便是。”这是因那玉佩赌了气的,他不知锦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