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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去旁边砸了几个杯子。
“……阿其那之子弘时,年少放纵,行事不谨……着其削宗籍,永不得再入宫半步!”
妍华刚犹豫着该不该擅自闯进去,便听到胤禛那愤怒的声音传了出来!削宗籍!妍华身子一颤,趄趔了两步,被芍药紧紧扶住:“娘娘没事儿吧?”
她并不知道,胤禛方才气浓之际,差点儿下令赐弘时鸩酒了。只是在他开口之前,眸子瞥到弘时腰上挂了个镯子,是苏麻喇姑的那个旧镯子,妍华当初怕胤禛做出会后悔的举动便送给了弘时护命。弘时手大,戴不上镯子,便将之挂在了腰上当玉玦佩戴。
胤禛的脑子蓦地就回了丝清明,生生将话压在了心底后,转口说出了削除他宗籍之语。
弘时太放纵,他不得不惩戒!
“好,好!我是阿其那的儿子,阿其那没了宗籍,我自是也不应该有!”弘时狂笑了三声,恶狠狠地瞪着胤禛,再无半分父子之情。他向来管不住自己有话直言的性子,从小到大也被她额娘护惯了,即便发些没道理的脾气,也不会有人指责他,所以今次,他再度失了理智。
早在被撵出宫的那一次,胤禛便说过要削除他宗籍,可临到下旨的时候,他还是将这事儿给隐了去。在他心里,终究还惦念着那份父子情。
可是弘时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着他的底线,他实在忍不下去了。做了几年皇帝,早就拿惯了皇帝的架势,若是换做旁人,他早就发怒了。
妍华还未来得及进去,弘时便被人拖了出来,露着半条消退,光着一只脚,那只靴子也不知被丢去了哪里。
“皇上~”妍华心里着急,也不叫人通报了,屋子就抬脚走了进去。
胤禛气得直喘气,双手撑在龙案上身子剧烈地起伏着,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孤舟,随时都会被浪掀翻过去。
妍华见状,忙匆匆走了过去:“皇上?可是哪里不舒服?苏培盛,快去传太医!”
胤禛此时气得话都说不上来了,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头抬起来似的。
他双目通红,本来鹰厉的眸光在看到妍华时,突然变得脆弱不堪:“婵婵,为何……为何他要如此气我?为何他宁愿信外人,也不信我?”
他说完这些话,便仿佛用完了所有气力似的,身子蓦地像妍华倒来。
妍华惊呼了一声,趄趔两步后赶紧咬牙撑住了身子。苏培盛这才惊觉皇上气坏了身子,赶紧上前帮着妍华一起,将胤禛扶到了床上。
胤禛此次与她上次一样,也是气急攻心,只是情绪波动太大,一时提不上气,才会晕厥了过去。
他醒来时,外头在轰隆隆地下着雨,妍华正倚在床头打盹儿,眼角还挂着泪痕。
他抬手给她擦泪的时候,将她弄醒了。
她看到胤禛醒来,鼻子一酸,立马湿了眼眶:“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她一直喃喃念着这句话,眼泪水跟两汪小溪流似的,湍湍不停。
胤禛也没有力气哄她,只握住她的手,轻轻唤着:“婵婵~婵婵~”
待妍华终于哭够了之后,才肿胀着眼睛将花盆鞋脱了,躺在胤禛身边将他紧紧抱住:“你莫要再如此吓我了,你是皇上,怎得就这般不爱惜着自个儿的身子?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好不好?”
她说话的声音都在哽咽,像个孩子似的揣着央求。
他干哑着声音,平复好情绪:“好。莫哭,弘历都娶福晋了,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哭鼻子?”
妍华吸了下鼻子,抽抽噎噎地说道:“我比你小十四岁,在你面前,我可不就是孩子吗?”
她胡乱与他扯了点儿别的话,将他的注意力转移了开来。他眼下正在气头上,此时跟他谈论弘时的事情不太明智,若是再惹得他动怒,那便真的要伤坏身子了。
胤禛闷笑了几声,看了看她红肿的眸子:“哭成这样真不好看,以后少哭哭。”
妍华也不反驳他,只兀自拆下发髻,然后将脸贴上他的脸,像只猫儿一样蹭了蹭:“好,以后不哭了。只要你好好儿的,我怎么样都行。”
胤禛笑了笑,眼神却不知飘到了何处,过了很久,待妍华都开始犯困之际,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婵婵,弘时他……我是不是真的对他太无情了?”
他从来都是一个骄傲的人儿,以前由着性子,只与十三交好,十三被关之后,他又由着性子独来独往。他说别的弟兄口味与他不合,所以他懒得与他们亲近。
如此骄傲的一个人儿,如今却头一次问出了这样的话来。
妍华一个激灵,从瞌睡中醒过神来,她苦笑了一阵,喃道:“我不知别人是如何评价你的,可在我心里,你素来多情、温情、柔情、深情。弘时的性子太躁太纵,不符孝义,可是禛郎有没有想过,你与他平心静气地交谈过吗?人之间总是要沟通的,他误解你,你误解他,如此累积下去,你们之间的误会便越来越大,最后大成一条难以逾越的沟壑。禛郎总觉着没必要跟人解释,可禛郎与我之间也有过误会啊。禛郎若是在意弘时,解释一次又何妨呢?起码解释过后,不管弘时信与不信,禛郎心里却不会再遗憾了。”
她眼下有感而发,便劝得起劲儿了些,可没过多久她便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劝他们父子言归于好,不该劝他与弘时促膝长谈,她应该将弘时说得要多坏有多坏,不让他怀疑自己的决定。
也许,若是她如此做了,他日后才不会那样痛苦。
翌日是八月初六,因着昨儿下了一场暴雨,今日的空气尤为清爽。
胤禛一早起来就接见军机大臣议事去了,妍华则早早儿地去了御花园散心。正当她坐在假山的池子边喂鱼时,一个太监领着十二穿过神武门,匆匆地从御花园经过,迅速往养心殿去了。
妍华正巧看到了十二,他脸色阴沉,眉头紧锁,一路走过去还叹了好几声长气。
她心里“咯噔”了下,忙起身跟了过去:“芍药,快随我过去看看。”
☆、第五百二十一章 毒酒
“皇上!”十二一进养心殿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两行泪沿着他脸上的沟壑缓缓落下,“恕臣弟无能啊!”
胤禛不明所以,抬头眯着眸子看了他一眼后,又缓缓脱下了架在鼻梁上的洋眼镜:“起来吧,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的,上来就这幅模样做什么?”
“臣弟没能……照顾好弘时……弘时他……方才咽气了……”
刚摘下洋眼镜的胤禛,身子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看了十二半晌,然后才剧烈地喘了几口气:“你说什么?怎么可能……他昨天……”
“他昨日回去便喝了一夜的酒……早上跟臣弟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进屋子睡觉……结果臣弟方才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他趴在桌子上,七窍流血……已经不在了……那酒里有毒……”十二颤着声音,揩了一把老泪。
胤禛想站起来,无奈身子抖得厉害,还没站稳就又跌坐回龙椅上。
养心殿里静地吓人,除了胤禛的喘息声,便只有十二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其余诸人都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连呼吸都刻意地小心谨慎起来。
“他与你说什么了?”过了良久,胤禛才干哑着出了声儿。
奉茶的太监得了苏培盛的眼神,谨慎地上前奉茶,被胤禛一把拂开,水、茶叶、杯子簌簌砸在了地上,发出一阵刺耳的长鸣。那太监吓得不轻,赶紧跪了下去,过了好久才小心地跪着往后退了去。
十二哪里敢告诉胤禛弘时临死前说了些什么,愣怔了半晌,才摇了摇头:“都是些胡言乱语的醉话,臣弟也记不大清了。”
弘时问他,为什么他皇阿玛最冷血无情?为什么他会是皇帝的儿子……翻来覆去都是这些胡言乱语,所以十二让人喂他喝了一碗醒酒汤后,就让人扶他回去睡觉了,谁知道结果却变成了这样!
心沉如海如胤禛,听了十二的这个回答后,便知道弘时说的是些混账话,只怕不比昨天跟他吵架时说的话好听。他想起昨天的情形,整张脸都微微颤抖起来,也不知心里是悲痛多一些,还是气愤多一些。可事到如今,他再气再悲又有何用?他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就如此撒手人寰了!
妍华赶过来的时候,十二正好被扶着走了出来,看到她时只目光无神地点了下头。她想开口问的话,被他那苍白的脸色给压在了心底。
太监进去通传后,颇有些为难地又出来了:“娘娘,皇上眼下太忙……请娘娘先回去。”
妍华扯了下嘴角,瞪了他一眼:“既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