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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后宫里出来,皇帝的脸色越发阴郁,接连经历丧子丧父如今又要丧女,年纪轻轻的皇后已经接近崩溃。
刚刚换了衣裳,要去歇息片刻的皇帝,听道内侍报说御史台的蔡确入宫见驾,皇帝不用猜就知道还是为了相州旧案,心里一阵恼火,吩咐不见。
邓绾含笑走进内庭的时候,就见到一副忧国忧民肩负社稷之重的蔡确大步走出来,心里堵得慌,这小子如今势头极盛,根本不把他这个御史中丞放在眼里,颇有取而代之之意,其实邓绾真是冤枉蔡确了,要知道按照正常的历史,人家如今的确是御史中丞,就连宰相也要礼让三分。
“持正啊,今日议事如何?”邓绾笑嘻嘻的拱手道,早看出这小子没见成皇帝,所以更要说这话刺激刺激他。
果然蔡确一脸不高兴,还礼道:“邓大人,下官有礼,大人是要进宫面圣?”
邓绾笑呵呵的点头,脚下不停,口中道:“不敢圣上久候,改日再叙。”让刚吃了闭门羹的蔡确好好郁闷一把,知道走进崇圣殿,邓绾还是满脸的笑意。
“邓中丞有何好事要说?”皇帝已经换了冠袍带履,情绪明显不好的坐在龙床上。
“陛下,臣刚接到工部大人们的回禀,刘大人在两浙路的江山麦田种稻已成。”邓绾说道,见皇帝果然从龙床上站起来。
“麦田种稻?”皇帝惊讶道,这怪不得皇帝惊讶,因为涉及到自然环境、历史传统、经济技术,以及人们的生活习惯等等方面的因素,小麦在南方的推广极为不易,并且产量很低,不少官员上书问播种不少,何所收如此之薄,一直没有给出能解决的办法,所以小麦在南方的地位一直不高,尽是高地荒地坡地用来随意种些,想当年苏轼写了一首夹道皆美田,麦禾甚茂的诗句,传到皇帝耳内,为此欣喜几日,在惠州能见到这样的场景,皇帝就知足了,哪能想过还能跟水稻种在一起,“高者种粟,低者种豆,有水源者艺稻,无水源者播麦,如何能麦田种稻?”
看着皇帝好奇的目光,邓绾有些羞愧,也更为高兴,故作为难的摊手道:“这个,臣不知,刘大人未详说,只说要到六月才能回来,到时麦收且水稻成,才得颜回朝晋见陛下。”
皇帝听了沉默片刻,这些日子,他的确冷落了这个年轻人,并且给与他接连的打击,当时他上书请随工部出巡,自己还以为他这是寻机避开朝廷,自暴自弃了,却原来志向在此。
“朕准。”皇帝沉声道,面上闪过一丝欣喜,看着欲退出的邓绾,忙唤住道,“刘卿家中尚有病母,邓中丞多派人照顾。”
邓绾忙应下了,又听皇帝似是自言自语道:“不如,朕亲自去他家看看……”不由吓了一跳,忙出言劝阻,幸好皇帝只是说说,如今宫中两个病人,他哪里走得出去,过后少不得赏了些钱财吃食表表心意。
而此时的刘家小院,一如以往的安静,因天好,门上扬起尘土,张四便提了桶洒水,见穿着白线挑衫儿桃红裙子的阿沅,扶着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过来了,忙接了过去,口中道:“这日头地下的,大姐儿如何走着来了?”一面接过小丫头手里的纸包。
“那女人又出去混了?”阿沅问道,一面走进院子,见刘氏屋子新换了珠帘,两个面生的丫头正坐在台阶上描鞋样子,见她来了都站起来,怯怯的看过来,便知道这是刘小虎临行前亲自买的两个丫头,审视几眼,点头道,“如今眼光倒进益了,这是两个老实孩子。”一行说,小丫头给她打起帘子进了屋子,见屋内摆设简单,干净整洁,刘氏也穿着干净的坐在靠窗的塌子上看信。
“你如今也是几个月的身子,总出来跑什么。”刘氏看着她渐粗的腰身,皱眉道,一面放好信。
阿沅在一旁坐下,顺眼看去,认得上面二郎两字,一面接了丫头递上的茶,一面道:“走了一个月了,可快回来了?”
刘氏摇头笑道:“早着,过了六月才回来。”
阿沅便拉了脸,哼了一声道:“我虽没读过书,也听人说过父母在不远游,怪不得他考不上功名,功课果然不好。”
刘氏也不恼,淡淡一笑道:“游必有方,因记起他父亲在世时说过的一个法子,他如今去那里弄了,如成能多产好些粮,解几分灾荒缺粮的苦。”
阿沅呵的一声,笑道:“如此,倒也是想做个农神爷爷了?”这一句话说了,见刘氏神色一暗,知道她自然是想到农神娘子了,便道,“她如今过的好,你别总费心,有空管管你眼前的媳妇,早晚卖了你们,还不知道!还留着做什么?乱棍子打出去便是了。”
刘氏叹了口气,方要说话,听得门外车声响,二人透窗看去,见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宋玉楼进来了,戴着冠儿,珠翠堆满,穿大红褙子翠兰缕金宽斓裙子。
“吆,如今手气又好了,打扮的庙里菩萨一般?”阿沅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我走了,等我闲了再来看你。”
刘氏知道她不待见宋玉楼,便笑道:“闲了就在家养养,莫整日的往外跑,省的你女婿不待见。”
阿沅还没说话,走到门口的宋玉楼听见,不知道阿沅在,只道这话说自己呢,立刻啪的摔了帘子,骂道:“说我不受待见!也不怕别人笑话!谁家有这样的女婿,正是花木瓜空好看,自己在外风流快活不归家,凭什么拘着我!”
她这话一出口,刘氏就忙抬手,却是没抓住,阿沅早一步出去了,宋玉楼不提防被啐了一脸,唬的退了好几步,就见阿沅点手骂道:“不要脸的娼妇!早给你了休书不去,反来咬嚼人,你快些走了吧,这刘家还有你站的地方?”
宋玉楼见是她,一肚子火气更盛,抬脚上前就打,嘴里道我家的事管你何事奴才长奴才短的骂着,阿沅身旁的小丫头是个凌厉的,还没等她近前就王八拳的打了过去,只挠乱了宋玉楼的冠,抽掉了她的簪,踩脏了脚上的鞋,阿沅在一旁看的痛快,笑着道:“该!就该打走你个娼妇!还敢跟我动手,借你几个胆!”
宋玉楼没成想在一个丫头手里吃了亏,一面打着一面喊自己的丫头,好容易拦住了,就听刘氏在内顿拐道:“都住手吧,她如今有身子的人,你自去你院子里安生。”便在地上呸了声,道:“她有身子?我就没有身子?倒好象她怀的是你刘家的种,我这就不是?果真是老糊涂,里外不分!”
阿沅听了一怔,那眼仔细瞧了她,宋玉楼见她看来,将腰身一挺,如今的衣裳比冬日薄了些,但横看竖看也看不出什么。
“你这话说的是,还不一定是谁的种呢!”阿沅收了诧异神色,嗤了声道,也不再理会她扶着小丫头就走,见那宋玉楼神色间一丝尴尬,旋即又恢复常色,面上带着几分得意,一面拦着她,一面对已走到屋门口的刘氏道,“我叫你一声娘,你就是如此对我?凭着外人泼我脏水!这家我是呆不下了。”一面喊绿玉,收拾东西,咱们回大名府去,一面点着阿沅道,“你可看了,不是我要走,是他们赶我走,大姐儿,好歹嘴下留德,别胡乱污了我,”说着赶着绿玉往内院去了,不忘道,“等二郎回来,就是八抬大轿也休想求我回头!”
刘氏急得什么似的,喊着丫头去拦。
“理她呢!”阿沅将她按住,笑道,“见你家穷了,就要走,等你家富了,她自会回来,你等着看便是。”
刘氏叹了口气,忧心道:“纵是千错万错,如今她有了身子……”
阿沅哼了声,道:“那又怎样?生了还能让她带走不成?她走了孩子就姓不得刘?看她得意什么!”说着话,就见那宋玉楼大包小包的出来了,身后小跑着绿玉,也拎满了手,点着道:“可见早收拾好了!”拍着手喊道,“了不得!大日头地下的明抢了不成!这家里可有你半点东西?都给我放下!”
宋玉楼哪里管她,口中骂了几声吃干饭撑的你,阿沅毕竟有了身子,不敢真上前拦她,喊着丫头去抢,却也抢不过她,只得看着主仆俩装了一车走了。
“张四,去看她住哪里。”刘氏到底不放心,催着张四去,张四便忙忙的去了。
“老夫人,果然是人善被人欺,又或者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当初你对大姐儿的气势,都到哪里去了?”阿沅冷眼看了那刘氏道,看刘氏面色一僵,也不再说话扶着丫头几步走了。
而在此时的成安乡下,阿沅口里的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