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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羊确实很可爱,可能的话,我也希望就这么让它长大。但是,这次生下来的两头会长都买下来了。新的蓄水池开始能够输送水的时候,可能就会在集会所举办庆功宴吧。岛上的男众出了相当多力,所以如果不是用在那个时候,就是用在会长儿子的元服仪式时吧。不论哪一种状况,这头小羊都会落得最近就要被宰杀的命运,所以我才没有帮它取名字。一旦取了名字,就会从食用的山羊,变成……变成有生命的家族成员了。」
唉……薰垂头丧气。凉介也不发一语,看着低下头的薰。
「不过,培诺真是个好名字。」
桥叔仿佛要为薰打气般这么说。老师和登志男随即转过头看着羊舍。
「果然只要叫过一次名字,就觉得它叫培诺了呢。」
「我实在很没用。」
桥叔喝干杯子里的烧酎,所有人都沉默着。
老师率先打破沉默,她以一句「以前我一直都没请教过您……」开了话头,「桥叔是在什么地方第一次接触到契福瑞(Chevre)的?」
咦?桥叔的脸瞬间变得僵硬。
「就是契福瑞呀,法文指的是山羊奶起司……」
「不,这个我当然晓得。」
桥叔打断老师的话。他的眼神在空中游移,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的狼狈。究竟怎么了?薰和老师面面相觑。桥叔或许对这样的气氛更觉得尴尬,沉默了一会儿以后,继续说明。
「山羊,嗯,包括使用山羊奶制作的起司,叫做契福瑞。不,那个……其实,」
说到这里,桥叔调整坐姿面对着凉介。凉介刻意避开桥叔的眼神,注视手上玻璃杯映出的光泽。
「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和友人发誓一起成为酪农,法文叫做fermier。我曾经有过拥抱这种梦想的时代。我的好友那时已经结婚,并且有一个小孩。我们两个人借了一大笔钱,搬到信州(注11)去住。为了实现梦想,我和好友以及他的妻子三个人曾经一起努力过。然而,最后我们还是不欢而散、分道扬镳了。然后……经过一些转折,我辗转来到这座岛上。」
是喔——老师和薰发出佩服的赞叹。「说到人生,实在是难以预料呢。」薰在杯子内倒入烧酎,老师又继续刚刚的话题。
「那么,桥叔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制作契福瑞的吗?」
桥叔看看发问的老师,然后又看看沉默地聆听的凉介。
「我们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用牛奶制作起司,而是用山羊奶,这是法国酪农的做法。我们想尝试去做大型乳业制造厂做不到的事情。而且,如果能制作出品质优良的产品,价格和味道会截然不同。契福瑞是高级品,我们原本以为喜欢这种起司的日本人应该会逐渐增加,没想到……竟然以失败收场。」
凉介悄悄抬起头,桥叔再次凝视着他。
「和友人不欢而散是我的失败,想在这个岛上做起司终究还是失败。我的人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论做什么都一败涂地。」
「桥叔在胡说什么?我可是很依赖你的唷。」
老师语气微嗔。登志男也以劝戒的口吻说:「那个,不可以这么说喔。」
「不,失败了就是失败了。」
沉重如暗影般的笑容浮现在桥叔的脸庞上。他再次看向凉介。
漆黑的蔗田中传来嫩叶沙沙的声响,带着湿气的晚风紧跟在后,吹了过来。
13
与新水道相关的所有工程,在一星期后结束。和竣工仪式一起举办的庆功宴在集会所正式举行。原本凉介和薰很担心是不是会拿出培诺的羊肉锅来庆祝,但由于之前在寺庙的院子里发生过纠纷,所以这次只有准备酒和菜肴等形式上的东西。不过,那一天找碴挑衅的睦不在岛上。
睦遭遇到天外飞来的横祸:他饲养的肉牛跑出牛舍后暴走,他为了压制住牛导致肩膀脱臼。在集会所紧急处置后,睦被人用渔船送到R市。据说睦四处张扬说有人故意解开系牛的绳子,牛舍的锁也被人打开了。虽然会长斥责他老是整天喝酒才会发生这种事,不过岛民还是集合起来,试图找出犯人。
庆功宴上,立川安分地待在集会所的角落,静静地喝着酒。他和桥叔握了手,又和登志男聊了些什么彼此笑了起来。凉介也差不多。他和薰、立川一起拍了合照,向桥叔及工头致谢,然后和稍晚匆忙赶来的吉门老师握了手。那是因为老师主动伸出手说:「改天再来岛上喔。」
隔天有定期船。必须修理旧水道的工头留下,凉介等三名临时工则排定搭这一班船回去。
夜里,三个人趴在棉被上,枕头边有烧酎的瓶子。他们各自拿着杯子小口地喝着酒,一面回顾整整两个月挖掘沟渠的工程。
立川虽然道歉说「给你们添麻烦了」,却又发着牢骚,以哽咽的声音说:「到头来我究竟是来这里干什么啊。」薰先说了句「我觉得好像来了好久」,紧接着又补上一句:「不过,离开之前培诺没有被杀掉实在太好了。」
「阿薰不是很好吗?你在这里拍了那么多照片,回东京之后也有要做的事吧?哪像我,什么都没有唷。没学历也没钱,最近甚至连临时的工作也找不到。前辈也一样吧?以年龄来说不妙啊。」
立川反复说着「不妙、不妙」。凉介听着他们的牢骚,犹豫着该在什么时候告诉他们自己的决定。知道桥叔的生活状况后,凉介的内心起了很大的变化。要说只能趁现在了。凉介喝了一口烧酎,轻轻把杯子放下。
「抱歉,我不跟你们回东京。」
咦?立川抬起头。薰也惊讶地动了一下身体。
「我不回去。明天我不上船。」
「你要帮忙工头的工程吗?」
薰伸长了脖子看着凉介。立川则凑过来问:「什么什么?」
「我有想做的事,所以想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
「如果是为了那个女老师,劝你最好不要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薰会这么说,不过凉介摇摇头否认:「不是的。」
「可是,前辈你有钱吗?也必须找住的地方吧。」
立川立刻点出具体的现实问题。
「这些都还没确定。」
「在胡说八道什么啦,前辈你这个闷葫芦!」
立川惊讶地笑了出来,接着又趴回被子上。他啜饮着烧酎,眼里闪烁着一丝光芒。「真有意思,」立川一个人兴致高昂地说着。
「菊地哥你怎么了?先回去东京,想好该有的计划再来不是比较好吗?」薰满脸担忧。
「而且……你要在这里干嘛?前辈。」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我说有想做的事的确是真的,不过现在……」
「到底是怎样啦?」
立川「啧」了一声,翻过身看着天花板,薰也转身仰躺着。过了一会儿,立川开口问。
「我说前辈,我知道不该问你这件事……」
「什么事?」
「你是不是……内心曾经受过什么伤?」
凉介抬起头,凝视着立川。
「嗯……算是吧。」
「那个伤,你是想治好它,还是想忘了它?」
咦?薰眯起眼睛。
「没想到你偶尔也会说出有深度的话嘛。」
「我不懂有没有深度,不过想治好还是想忘掉,做法肯定不同喔。前辈,我呢,从定时制高中缀学,一天到晚不务正业,现在确实是个笨蛋,不过,念小学的时候我可是很用功的。」
「我从来都不认为你是笨蛋,」凉介说。
薰仿佛是为了补充凉介的说明般,继续补了一句。
「就是嘛,你不是笨蛋,是猪头。」
「没关系啦,你们不用安慰我,我心里清楚得很。」立川用脸压住枕头,吐了长长一口气。
「我爸妈在我小学毕业以前离婚了。老哥跟着我妈,我也想跟他们一起,但老妈说养不起两个孩子,所以我只好跟老爸一起生活。不久后,老爸的新老婆就来到家里,我这就有了新妈妈。总觉得很多事都变得很麻烦。新妈妈生了小孩,我在家里失去了容身之处,做什么事都不顺利,书也完全没在念。所以呢,只要有人随口跟我提到学校或是学历什么的,我就会很火大。我知道别人一定认为,反正还不是你没好好努力什么的。不过,那是父母都在、家庭健全的家伙在说的,我在重要的时期有家却归不得……哪有什么念书的机会?」
立川并未看着凉介及薰,继续说道:
「可是啊,我也很讨厌为了这种事火冒三丈的自己,所以我心想,干脆把过去的事都当做一坨屎,把那些日子全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