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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李傕也不想放走刘协,但是势力减弱的他,唯恐受到郭氾和张济的合击。
盛夏七月,顶着骄阳,伏寿跟着刘协从长安宣平门出了城,向东而去。出发前,刘协对她说要回家了。家在有祖坟的地方,汉家祖坟在洛阳。
嫁给刘协,刘协在的地方就是家。
“他真的能把我带回洛阳吗?”伏寿痴痴地想。
回家的道路充满惊险。郭氾早就想过一把控制皇帝的瘾,就要求刘协移驾郿县,挟持刘协到了他的兵营。刚离虎口,又入狼窝,伏寿跟着刘协东奔西跑,一路凄惶。
杨奉要抢回刘协来,指挥军马擂鼓追杀过来。郭氾军营大乱,刘协拉起伏寿的手:快跑!
马蹄声,喊杀声,兵器相撞的声音,狂奔时大口大口的呼吸声……伏寿似乎听到了死亡的声音。
不嫁给皇帝,而是嫁给一个普通人,还会承受这一切吗?伏寿从来不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她是皇后,没有思考这个问题的权力。
杨奉打败了郭氾。伏寿看到刘协抚着胸口,惊魂甫定地说:“安全了!”
可是,她却惊恐起来,因为刘协的身后有一双阴鸷的目光,不时地狠狠地刺向她。她拉拉刘协的衣角,悄悄地问:“为什么要带着这人啊!”刘协说:“他护送我们回家啊!”
这人是董贵人的父亲董承。
眼看着刘协离他们越来越远,李傕与郭氾都后悔了,他们又联合起来,共同追赶銮舆。
在一个叫东涧的地方,刘协一行被追上了。杨奉大败,李傕和郭氾对刘协的出逃十分恼火,给士兵下令:见人就杀!事后统计,未能在这次杀戮之中幸免的公卿百官有光禄勋邓泉、尚书令士孙端、廷尉宣播、大长秋苗祀、步兵校尉魏桀、侍中朱展、射声校尉沮儁。其他官员士卒,死伤无数。
看着眼前血肉横飞的场景,伏寿无比惊恐。她求救般地看向刘协,可是刘协也是一脸惶然。世间杀戮因他而起,可是伏寿不明白他有什么过错。
“圣上,为臣护驾!”伏寿最讨厌的董承出现了。
董承和杨奉向反政府武装白波军首领李乐、韩暹、胡才以及南匈奴右贤王去卑求救。中国人缺少立场的一幕上演了,政府向反政府人士求援,反政府人士援助政府,一方为了生存,一方为了功名,没有人为最初的立场坚守到底。
李傕、郭氾联军被打退了,圣驾继续前行。董承成了有功之臣,他在刘协面前高昂着头,轻蔑地看着伏寿。
可是,董承的威风没持续太久。李傕重整残兵追上来,政府军大败。这一次的失败更惨,少府田芬、大司农张义等人战死。贼兵舍不得杀死宫女妃嫔,把她们扛起来,扔在马背上,然后随便找个草丛,剥光她们的衣服……
政府军溃散40多里,辎重、御物、符策、典籍,这些维系政权运行的物资,全被丢掉,扔满一路。伏寿跟在刘协后面,跌跌撞撞地向前逃。堂堂大汉皇后,这一刻面临被乱兵强暴的危险。
逃到陕县,大家停下了脚步,因为前面就是滔滔黄河。
熟悉地形的李乐去找船只了。大家坐在黑夜的露珠上,讨论下一步向哪里去。被西凉军阀蹂躏这么久,大家太想东还洛阳了,都说还是浮河东下吧。
太尉杨彪反对,说:“我就是这里的人,从这里向东,黄河有三十六险滩,舟破人亡,自古为患,圣上不能东下啊!”
侍中刘艾接着说:“我在陕县做过县令,知道这里危险。有军队保护尚且有船只倾覆的危险,何况现在没有军队保护呢!太尉大人所言极是。”
那就只有北渡了。
这时,虎贲营、羽林军合起来也不到一百人,李傕、郭氾的士兵就在周围,要不是夜色作掩护,大家早就暴露了。
逃!快逃!
逃跑路上,车辆早就舍弃了,刘协作为万乘之躯,只能在黑夜里步行,狼狈地赶往黄河岸。伏寿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跟着刘协。甚至,她还很感激,因为刘协没舍弃她和父亲。有资格和刘协一起北渡的,只有她和父亲伏完、哥哥伏德、杨彪、董承、宋贵人、董贵人等数十人。其余的人,自生自灭吧。
这时正是寒冬腊月,刘协一行顶着凛冽的朔风,狼狈地跋涉在荒野里,向黄河岸边逃命。
可是,经验丰富的杨彪和刘艾让皇后的哥哥伏德带上十匹绢。这是逃命去,带这些奢侈品有什么用?杨彪说,很快这些绢绸就能用得上。
这样逃亡,金枝玉叶的伏寿怎能忍受得了如此颠簸!她是多么想刘协能拉住她的手一起走啊,哪怕下一步就一起死掉。可是,刘协在护卫们的搀扶下,拼命向前奔窜,忘记了世上还有一个她。她不抱怨,因为他是皇帝。
这时,一双大手搀住了她,扶着她向前走。哥哥伏德及时出现了。莫非,后天产生的男女之情不如先天的骨肉之情靠得住吗?
哥哥一手扶着她向前走,一手挟着十匹绢,十分吃力。她从哥哥手里接过几匹绢,帮他分担一些。可是,她的这一举动却差点儿招来杀身之祸。
一把刀横在眼前,在黑暗中闪着寒光。她站住,看到符节令孙徽挡在前面。伏德呵斥:“大逆不道的家伙,竟敢阻挡皇后,想谋反吗?”
孙徽不慌不忙地说:“在下奉董将军之令,要皇后交出绢!”
忠诚的侍卫上前,护卫皇后。谁知孙徽真的动刀了,鲜血溅满伏寿的衣服。孙徽人单力薄,很快败退。
董承要对她下手,这是意料之中的,只是想不到他要的只是几匹绢。可是,在这生死逃亡时刻,只要是董承来抢的,肯定是万分珍贵的东西。伏寿这样想着,把绢抱得更紧了。
终于来到了黄河岸上,震耳欲聋的涛声就在脚下震荡。大家一看,都傻眼了:黄河大堤太高了,无法下去。
这时,有人取来马笼头,用伏德冒着生命危险带来的绢,把马笼头捆扎起来,做成一个简易的“龙辇”。行军校尉尚弘是个大力士,他背着刘协坐在“龙辇”里,然后大家用绢绑住“龙辇”,一点点地往下放。就这样,刘协极其惊险地落到地上,登上了船。
其余的人,把剩下的绢结起来,陆陆续续一点点地坠落。很多人排不上号,匍匐在岸上,试探着向下爬,天黑,地势不明,运气不佳的话就掉下去摔死了。反正是一死,那就来个痛快的,有人就直接跳了下去——万一正好跳到船上去呢。
因为哥哥手中的绢,伏寿幸运地下去了,上了船。
原来,董承派人夺绢,是夺命。虽然这不是在宫里,但是宫斗的阴险与残酷无刻不在。
李乐找来的船只太少了。没挤上船的人,不顾寒冷,跳进黄河,抓住船舷,不让船启动。船上的人就用刀用棍砍断那些求生的手指,溅落在船里的断指多得一伸手就可以捧起来。
李傕看到这边有火光,就派侦察兵过来打探。李傕的侦察兵赶过来,看到岸下人影晃动,黑暗里也不敢近前,远远地高喊:“你们要带天子离开吗?”
董承带头向声音来处射箭,贼兵回射。“看我护驾!”董承找了条被子,扯起来,为皇帝抵挡岸上射来的飞矢。
船开动了,大家惊心动魄地渡到北岸,来到李乐营中栖身。董承向伏完炫耀:“全亏我护驾!”伏完谦卑地说:“将军有功!”
伏寿知道,只要是她做皇后,董承就会极力压过父亲的。宫斗真的没有章法,有的女人因为自己受宠而让父兄得势,有的女人则是因为父兄得势而使自己受宠。董贵人显然是想走后一条路。
摆脱了李傕和郭氾的追击,算是暂时安全了。伏寿和刘协被安置在一个农户家。女主人出出入入,忙忙碌碌,在他和她面前无比卑微。可是,伏寿却把握不准自己是否真的比这位农妇幸福。
皇帝和皇后遇到了任何一个人都会遇到的难题:吃饭。一路逃亡,哪里顾得上带粮食呢?今年大旱,到处歉收,挖地三尺,也找不到一粒粮食。
伏寿指着刘协笑:“你看你穿的,哪里像一个皇帝,简直就是一个叫花子啊。”
刘协叹口气说:“唉,还不如叫花子呢,叫花子还能要来饭吃呢!”
《后汉书》记载,这时的皇帝和皇后,“唯以枣栗为粮”。伏寿在皇后的位置上,却不能领略皇后的风光。可是,刘协嚼着干瘪的枣核,坚定地对伏寿说:“我会给你应该得到的一切。”伏寿感动地点了点头,也许她在乎的不是他能不能做到,而是他能够为她许诺。
看起来,刘协并不是单纯为了讨好伏寿而空头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