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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奶娘老脸笑成菊花瓣,摆摆手道:“过去的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马上就要到家时,街口处吵吵囔囔,槿蕊微挑帘子,只见有名瘦弱的少年垂头跪在喻家的西面墙角下,头插稻草,身旁三三两两围着几位过路人,有的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有的摇头叹气。
“老秦伯停车。”槿蕊心肠软,爱管闲事,不顾胖奶娘的叫唤,也等不及老秦头摆脚踏子,拉上海棠跳下马车,跑上前去看个究竟。
少年衣衫单薄,寒风中瑟瑟打着哆嗦,面前摊着宣纸,四角用石子压着,写着他不幸的遭遇,父亲早逝,家逢变故进京投亲,谁知寻亲未成,母亲生病花光了盘缠,又是卖身葬母的悲惨故事,仅需纹银二两就卖出自己的一辈子。
宣纸上的字迹错落有秩,俊秀飘逸,槿蕊问道:“字是你自己写的吗?”
清脆娇嗔的声音飘进上官逸君的耳朵,刚抬起头便望进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他打量槿蕊,而槿蕊也在观察他,脸色苍白发黄,但是黑漆漆的眸子炳炳有神。
见上官逸君不作答,海棠上前一步高声提醒:“喂,我家小姐问你话呢?是你自己写的吗?”
上官逸君朝槿蕊点点头。
槿蕊转身对海棠娇声吩咐道:“快去,把我的楠木妆匣子取来。”
海棠应声进了门。
“肚子饿了吧,给你吃。”槿蕊递出手中的糖葫芦,其实她并不喜欢甜食,但是她现在是小孩儿,必须要做些适应年龄的事情,见他迟迟不肯接过手,温婉巧笑道:“拿着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给你娘操办身后事。”
“遇到我们家小姐算是你转运了。”后脚赶来的胖奶娘扶起上官逸君,拍拍他裤管沾到的尘土,“几岁了?”
“今年岁齿十一。”
“家里还有其它人吗?”
上官逸君轻轻的摇摇头,“没有了。”
“真是造孽啊。”胖奶娘从竹篮里掏出早上掰剩的半块馕塞进他的手里,“先吃它,那个好吃不垫饥,我去给你端碗热水暖暖身,手快冻僵了。”
上官逸君左手抓着糖葫芦,右手握着馒头,忽然丝丝温暖从他的手指间传到心里,娘亲说的对,天无绝人之路。
不多久,海棠就抱着匣子飞奔出来,“小姐,给。”
槿蕊本来是想从自己攒下的压岁钱里拿出二两给他,可是他也没地方去了,难道要再收留,爹爹官从七品,年俸不过一百零六两,加两百五十六担禄米,如果遇上风调雨顺的她年景,过年时还会多发十袋面粉,十个后肘子,除了养活一家四口外,还有海棠、胖奶娘、负责煮饭打扫的方婶子和车夫老秦头以及管家林伯五人,满打满算,所余的银子并不多。
胖奶娘很快端来热水,“孩子,快喝,千万别受寒,天可冷着呢。”
“多谢老人家。”上官逸不卑不亢向胖奶娘鞠躬作揖,他已两天未进食,腹中早已饥饿难挨,嚼起馒头仍是慢条斯理,吃相优雅。
云娘后脚步履款款的跟出来,她杏脸桃腮,蛾眉凤眼,腰姿若金水河边的春柳,槿蕊的美貌来自她的遗传,云娘年轻时酷爱诗词,长期浸润其中,养出她颜如玉,气如兰的美娇娘。
槿蕊有些为难,微蹙柳眉对云娘嫩声嫩气道:“娘,怎么办呢,他没有家人,没地方去,好生可怜。”
云娘弯腰收起地面的纸,一边牵起上官逸君,一边挽着槿蕊往院内走去,柔声曼气道:“进去再说。”随后转头吩咐胖奶娘,“叫街坊四邻都散去吧,告诉他们这孩子咱们喻家管了。等会你给他下碗面条,记得多加两块五花肉,怕是饿坏了,再告诉管家,好生张罗他娘的后事。”
“夫人只管放心。”胖奶娘应声后往厨房去了。
晚上休寝前,喻梅勤聊起上官逸君,“蕊儿又往家里拉人了?”
“先烫脚,我再慢慢细说。”云娘为他脱去袜子卷高裤管,端来热水,试试了水温后,抬起他的双脚泡进脚盆中,一边拿起脚布从上往下细细擦洗,一边轻声细语道:“不过加副碗筷罢了,孩子瞧着让人心疼。”
“多他一张嘴还是养的活,只是我们救不了天底下所有苦命的孩子。”喻梅勤低叹道。
“能救一个便是一个,倘若力所不济,想来菩萨不会怪罪,如果他是跪到别家门前,我看不见我不管,既是跪在咱们的院墙外,那就是缘分,如果再把他赶出去,万一给卖到奸佞之流手中,成了娈童,那咱们可就伤天理了。”云娘克守当年在福法寺许下的誓言,只要女儿痊愈,必当终生积德行善,“瞧他天庭地阁、三停五岳端整平和,可断其质温良干净,下晌我略略考了考他,也是读过书的,有几分品学,我想当他给淳儿当伴读,有人做伴,或许淳儿就不会整天摆弄花花草草,老爷以为然否?”
午膳后,云娘安排下人为上官逸沐浴净身,给他换了上槿淳退下的旧袍子,一个清爽的少年伫立在大家眼前,他浓眉星目,眉宇间透着英爽之气,相书有云:额方中见圆,饱满光润,乃志气清高、聪慧练达之人,且官运亨通,少年得志。云娘见他识文断墨,且风范礼仪、举止进退中规中矩,思忖当下人太委屈他,恰好槿淳缺伴读,但是儿子读书的大事必须先征得喻梅勤的首肯。
“甚好,就按你说的办。”喻梅勤复上云娘的手背,夫妻闺房之内,卸下严父的架子,眼尾眉稍满是柔情,“衙内公务繁忙,家事全劳你操持,辛苦了。”
“不累。”云娘嫣然巧笑,手脚伶俐的撤走脚盆子,再取来脚布吸干他腿上的水分,“早些安歇,明日还要起早呢。”
这就是云娘,寒冬若温泉,三伏如清泉,体贴着喻梅勤,关怀着喻家上上下下。
☆、第 3 章 春风吹绿杨柳枝(3)
笠日清晨,槿蕊吃完早膳,用绢帕子包上两块蒸饼,揣在怀中去找上官逸君,想熟识新朋友,没料到在院子的转角处碰到喻梅勤,脚步走得疾,差点一头载进他的怀中。
喻梅勤扶住她的肩膀,蹙眉沉声问道:“这冒冒失失的去哪儿啊?!”
槿蕊心里叫苦不迭,刚才饭桌上不见他老人家,还以为又是提早上衙门,“爹爹早,蕊儿不去哪。”
“哎,不好好用功,整天就知道贪玩瞎转悠。”喻梅勤摇头轻叹,女儿既不像自己也不像她娘,文采才情比起当年的云娘真是相去甚远,云娘是德艺双馨 ,她虽聪颖却勤奋不足,除了琴技深得云娘的遗传,绣工、书画皆差强人意,平素里对打鸡(踢毽子)、投壶、荡千秋、丢石子、跳宫格、九连环还有唱小曲等玩乐之事倒是样样在行。
槿蕊瞄了瞄喻梅勤的脸色,知道他又在想什么,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乖巧的浅浅笑道:“爹,不是的,女儿最近还是有用功的,昨日被金水河绮丽的春光所触动,当下心生诗作一首,今晨又稍加修改润色,特来找爹爹评点评点。”
“哦?”喻梅勤微耸眉心,明显不信,“难得你有如此雅兴,且说来听听。”
槿蕊咳咳嗓子,抬目远眺翠峨山尖粉红的梅花林,翕动樱桃小口嘤声娇语道来:
“春风吹绿垂杨柳,
春波荡漾金水河,
春桃金梅初妍绽,
春燕雨后应春来。”
喻梅勤捋着山羊胡,频频摇首:“你这也能叫诗吗?也是见天瞧你读诗文,这都读哪去了?”
讨好不成反遭数落,槿蕊不由苦了眉头,“女儿以后一定改正。”
“虽是差强人意,以你的水准也算不易了。”知女莫若父,槿蕊半低着头,眸子直往西院里巴望,尽管有些顽皮不够端庄,但是生得侠意好心肠,喻梅勤了然道:“快去吧。”
“谢谢爹。”槿蕊轻移莲花步款款迈步向前,侧身瞥见喻梅勤的身影拐出走廊,立马撒开脚丫子就跑。
槿蕊找到上官逸君二话不说就把蒸饼塞给他,今天他娘下葬日子,赶不及回来用午膳,想安慰他一时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踌躇半天,咬着下唇怯怯道:“你别太难过,节哀顺变。”
“我不难过,她死了是解脱。”上官逸君声音平平的没有起伏,他的淡然超出乎槿蕊的意料。
贫穷令人成长,挫折使人心智成熟,人的心理年龄是随着阅历慢慢的积累,少年的上官逸君有超越实际年纪的沧桑,看起来比槿蕊更成稳,前世的她是个老病号,九岁被查出得了白血病,直至十三岁魂魄穿越前的日子都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度过,电脑就是她了解世界、学习知识的窗口,狭窄的生活环境让她心思单纯,乐天知命。
槿蕊踮起脚尖,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挺着胸脯豪气仗义的承诺:“你放心,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会照顾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