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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可否认的是,这里很美,让她有一刹那的迷醉,旋即又清醒了过来。
轻轻撩开外衣,瞥见内里果真是自己睡时的亵衣,季重莲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小拳头在身侧握得死紧,怒瞪向裴衍,从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来,“你做什么要掳我出来?”
是的,掳!
裴衍绝对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给掳了出来,不然她怎么会在抵达目的地后才会有感觉,她不是睡得沉的人,相反的,就算夜里碧元微微翻个身,或是起夜上净房,她可都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这跟喝没喝酒没关系,更何况那桂花酒的度数能有几何?
不过是姑娘们当作甜酒饮料喝着玩的,既然是季老太太都允了的,又怎么会让她们喝得酩酊大醉?
季重莲眼下担心的是,若是有人发现了她不在屋里,翡翠潭里不是会闹翻了天,那她今后的名声……
裴衍这人怎么都不考虑到这些,虽然她只有八岁,但也是闺阁姑娘,名声的好坏可是影响她一生的硬伤!
季重莲几步跳到裴衍跟前,柔嫩的小脚未着鞋袜,踩在青草上有种细麻的痒酥感,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她原本还在心里念着裴衍的好,可眼下她只想跳起来抽他一个大嘴巴子!
可季重莲还未说话,裴衍的目光已是微抬,盯着头顶的某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片叶子,只是对着上方轻轻一弹,“你看!”
看什么看?!不知道她眼下已经气得要冒火了吗?!
季重莲火辣辣地抬头,目光一滞,却是怔在了当场。
头顶的树丛上伸出一片枝丫,枝丫的顶端好似吊着一团荧光闪闪的物什,随着裴衍弹出的叶片侵袭,原本围着那物什的兜网竟然像裂帛一般从中破开,仿若星芒一般的荧光点立时像被释放了一般,向着四处奔逃而去,夜空中煞时银芒闪闪,璀璨一片,仿若银河坠落!
“荧火虫!”
季重莲惊讶地捂住了唇,这样的美景想来这一生她再不会看见第二次。
无数的荧火虫在夜空中旋转飞舞,带着腹上一点荧亮,跳出一断迷幻之舞,湖泊仿若一面平镜,与那一片璀璨光芒交相辉映,美得令人屏住了呼吸!
季重莲知道,萤火虫体内有一种磷化物属发光质,经发光酵素作用,会引起一连串化学反应,它发出的能量只有约一成多转为热能,其余多变作光能,其光称为冷光。常见萤火虫的光色有黄色,红色及绿色。雄萤腹部有两节发光,雌只有一节,亮灯是耗能活动,不会整晚发亮,一般只能维持一个时辰左右。
裴衍到哪里收集了这般多的荧火虫,季重莲眼下看他的目光只剩下了惊叹。
“子夜未过,便还是你的生辰!”
裴衍勾了勾唇,侧身看向季重莲,荧光之下他的眸子忽明忽暗,仿若敛尽了世间的烟火,浓重的墨色衣袍像神邸一般高贵神秘,在这个时候只让人想要仰望。
裴衍伸手捋了捋季重莲垂在耳边的乌发,季重莲的发顺滑得犹如绸缎,手指穿插在其间绝对是一种享受,他无意间发觉了这个秘密,便有些爱不释手了。
“我的生辰?”
季重莲恍惚中好像记起自己的确与裴衍说过这事,不过却是在广福寺受困之时,那时的暧昧感觉不觉袭上心头,她的脸唰地一下便红了个通透。
老天爷,她才八岁,裴衍也不过十五,他们这算什么,搁现代就是一小学生和初中生,这早恋的界线也太挑战她的神经了吧?
不过,裴衍肯花心思为她收集这么多的荧火虫,只为了在生辰当天让她看到,要说不感动也是不可能的,那顶多对他这般无理地掳了自己出来这事,她心里的火气可以小上一些了。
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裴衍那有意无意碰触在自己面颊边的温热手指,季重莲清了清嗓子,看向裴衍,“你的生辰礼物我收到了,可否将我送回去了?”
裴衍收回了手,掩住了眸中的一点失落,却仿若未将季重莲的话听入耳中,径直在草地上一坐,整个人向后一仰,双手枕在脑后,竟然显出一种狂放与不羁,那冷峻的神情无端地让人嗅出一股凝重来。
一时之间,季重莲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尴尬地立在原地,脚趾头互相摩挲着,心下却在层层思量。
若是她自己走回去吧,她连这个地方是哪里都不知道。
若再被人看见,她又要怎么解释?
若是遇上歹人呢?
脑中快速地分析了各种利弊,季重莲颓败地发现,也只有让裴衍送自己回去怕才能万无一失,但这也只是如果。
统统建立在不被季家人发现的前提下,一旦有人知道她消失不见而嚷嚷开了,即使她完好无损地回去了也是白搭。
季重莲思虑过重,觉得条条都是死路,忍不住挫败地揉了揉一头乌发,自暴自弃一般地跌坐在了裴衍身旁。
时光如水,静静流过,湖面仍然静谧如明镜,偶尔被风带出一缕波纹,头顶上的荧光渐渐消失,仰头一看,满天繁星坠入眼帘,季重莲也顺势躺在了草地上,原本还是烦躁的心缓缓平静下来。
眼下已是这般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全看裴衍乐意怎么做了,她根本没办法强求!
俩人的距离不过隔着一个拳头,半晌,才听裴衍幽幽道,“我要离开丹阳了!”那声音听来竟然有几分落寞。
离开丹阳?
季重莲心中一颤,忍不住偏头看向裴衍,他的轮廓依然挺拔峻秀,原本是傲人而疏离的面容,却突兀地融进了几丝柔软与温润,让她没来由地觉得鼻子一酸,心里不由多了几分不舍。
裴衍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年,离开自己唯一嫡亲的姐姐,心里自然会很难过,可怎么从来没有听他听起过自己的母亲?
季重莲恼中打结,倒忘记了问裴衍为什么要离开?
但显然的,她不问,他也会说。
裴衍倏地侧身,一手斜斜地撑住了额头,微眯的目光向季重莲扫来,竟然要命地带着几分慵懒与邪魅,季重莲目光一直,只觉得呼吸一紧,身体已是僵硬得不知道怎么动了。
“这一去,也不知道要用几年的时光,到时候你该是什么模样了?”
裴衍的声音低沉,眼神带着一种迷离,似是在憧憬,似是在想像,唇角边不由翘起一抹笑来。
“若不是机缘巧合,广福寺一役遇到了骆无峻,怕是我也不会离开这里。”
裴衍显然进入了自说自话之中,见着季重莲一脸紧张和僵硬,心中竟是暗笑不已,只见过她如小猫般张扬,如狐狸般狡黠,倒没见过她这般手无无措的时候。
“今后,你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姐姐。”
裴衍说着话,指间不由伸长,轻轻点在了季重莲的额头,唤回了她有些恍惚的神思。
“为什么要找你姐姐?”
季重莲回味过来裴衍的最后一句话,她与他非亲非故,至于他姐姐本家的七太太,她更是只有一面之缘,这两姐弟可是一点也不相像,同样的好样貌,姐姐知书达礼,弟弟却是这般生性不拘。
连季重莲都想问问老天,这当真是一个母亲生的?
“你们家的情况我又不是不知,你的母亲……”
裴衍说到这里话语一顿,好似在观察季重莲的反应,若是她有一丝落寞和伤感,怕他这个话题都不能继续下去。
季重莲挑高了眉,直直地瞪向裴衍,他什么时候对她的家世这般了解了?
裴衍低低一笑,果然是只强悍的小猫,警惕心够了,只是爪子还不够锋利,想到这里,他的话语更见随意和坦然,“你父亲没个功名在身,却是专宠姨娘,妹妹又如此跋扈……若是你们姐弟真的遇到什么难题,不方便让家里人出面的,尽可以寻我姐姐,我已经对她说过,今后关照着你!”
“你对七太太……说了?”
季重莲瞬间炸毛,双手一撑便坐了起来,一手指向裴衍,气怒道:“你对她说什么了?咱们什么关系,你胡乱说上一通七太太会怎么想,我今后还要不要名声了?”
“豆大的小不点,也知道爱惜名声了?”
裴衍笑出了声来,却是盘腿坐直了,比起静默不言的季重莲,这样张牙舞爪神采飞扬的她更是让人喜欢,至少是鲜活的,让人感觉到勃勃生机。
他只希望闺阁里的教学规矩不要改了她的性子,当他回来找她时,她还能是这番模样。
“说了就说了。”
裴衍两手一摊,无所谓的样子,“长姐如母,姐姐素来疼爱我,既然是我看重的人,她自然也会多一份爱护!”
“什么叫你看重的人,不知羞!”
季重莲啐了裴衍一口,红着脸撇过了头去,裴衍竟然是这般无赖且厚脸皮的人,她怎么会没有发现?
“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