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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母难得对季重莲和颜悦色,若有这种情况发生,想想准没有好事。
可看看自家主子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采秋便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太太年纪比她还轻着,可那气度阅历却是她打马都追不上的,看着便让人有一种心悦诚服的感觉。
安叶抱臂倚在车壁上,唇角微微翘起,她到是希望裴母能有什么动作,不然日子过得也实在是太无聊了。
季重莲瞄了安叶一眼,她讪讪地笑了笑,立马坐正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对这个女主子安叶说不上怕,但心中却有种敬畏,她原以为窝在内宅里少了从前刀光剑影的日子会很无聊,但其实不然,品味另一种生活,处变不惊地应对各种变故,这也是一种全新的挑战。
至少跟着季重莲的步调而走,安叶都觉得自己变得不一样了。
季重莲合上了手中的经书,这是她从前在家时常给季老太太抄写的经文,一遍一遍地供在佛龛前,她都差不多要会背诵了。
这本经书听说还是季老太太祖辈上传下的孤本,老太太宝贝着呢,这次出嫁时却一并给了她,想来也是希望她代代传下去。
人们常说诵经念佛只为求个平安,其实不然,经书里很多道理都是圆融大通,它来源与生活和阅历,却有一种洗尽铅华后的沉定与积累,每次抄写佛经时她都觉得心中很平静,宁静而致远,有种慧眼通明,海纳百川的胸襟与意气在激荡着,就仿佛人生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只看你放不放得下心中的得失。
季重莲虽然能够体味其中的意思,但到底觉着自己还是个俗人,红尘当中有太多的羁绊,她是放不下的。
裴母念经修佛了这么多年,看着面上是一切都看开了,其实心中也是不然,这一点她们俩人都明白。
龙津寺不算远,从裴家出发约莫就一个时辰的功夫,采秋打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回头道:“太太,咱们到了!”
季重莲点了点头,透过车帘向外望了一眼,果然裴母的车已经拐进了一处小小的庙门,他们的车自然也跟了进去。
女眷们去庙里烧香拜佛自然不会走正门,在偏门或是角门处下了车,再有小沙弥引领着向正殿而去。
季重莲落车时,已经见着裴母正与一穿戴华贵的妇人交谈着,妇人身边还站着一名少女,衣着打扮也是不俗,看眉眼与那妇人有几分相似,想来应该是母女。
季重莲落落大方地走到裴母身边,唤了声“母亲”,又向那对母女笑着点了点头。
“这位是……”
那位妇人怔了怔,看向季重莲的目光有几分惊讶,但转而像是想到了什么,笑道:“裴姐姐,这位就是你们家阿衍娶的新妇了?”
裴母淡淡地点了点头,脸上神色也算不上欢喜,只转头对季重莲道:“快来见过黄夫人与黄姑娘。”
“黄夫人,黄姑娘!”
季重莲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行止端方,礼数周到,黄夫人看在眼里暗暗点头,那厢黄姑娘已是好奇地眨了眨眼,“你看着比我大不了多少,姐姐你姓什么?”
“我姓季,祖籍丹阳。”
季重莲笑着看向黄姑娘,这位黄姑娘个子中等,但一双大眼睛很是灵动,人看着也活泼,若不是有长辈在场,只怕她已经上前拉起了季重莲的手。
“季家……那在丹阳可是百年望族。”
黄夫人看季重莲的目光顿时不一样了,季家祖上可是出了好几个大官,虽然到目前平平,但官场里也不是没有人的,更不用说季重莲现在嫁了裴衍,年纪轻轻就能捞个官太太当着,可比她苦熬了一辈子帮着丈夫步步出头来得好。
季重莲只是恬淡地笑着,越发让人觉得她举止高雅,端庄大气,黄夫人又转过头来打趣裴母,“裴姐姐有这样的好媳妇早该带出来让咱们瞧瞧,何必藏着掖着?”
裴母脸色僵了僵,却是岔开话题转而说起了其他,俩人说说聊聊间便跟着小沙弥往正殿而去。
今日带季重莲来寺庙里,裴母的原意是想让她见识见识那些官夫人的排场和气度,没有比较她哪会知道自己的短处,最好落得个自惭形秽,也好让她有个自知之明,将来就算裴衍升官发达了,做为他的妻子也不会落下个轻狂的毛病。
可不想裴母却是错了,原以为季重莲会诚惶诚恐,可她的态度依然与在家里没有两样,谈吐得宜,落落大方,半点没有小家子气。
可丹阳那块小地方出得了什么名门千金,即使季家曾经在上京城里呆过些年头,可那时的季重莲不是还小吗,都说丧母的长女娶不得,裴母心里也一直堵着根刺,但看刚才黄夫人眼中的赞赏不似作假,对季重莲确实有几分真心的欣赏。
这段日子吃素打蘸时,和那些夫人太太们在一起,裴母也没有主动提及过她儿子娶了新妇,但难免有些小道消息走漏了风声,换来别人的指指点点,都说她儿子现在出息了,不知道要娶一个什么样的媳妇。
更有不知情的直接向裴母抛出了橄榄枝,裴母心中只有惋惜感叹的份,当然还带了一份隐隐的自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是这些人能够一早便慧眼相中他们家阿衍还好,如今知道裴家渐渐势旺才凑上前来想要分一杯羹,不嫌太晚了吗?
虽然是这样想着,但有几家姑娘裴母还是看得上眼的,娶回来铁定就能成为儿子的助力。
可眼下有什么办法呢,儿子娶都娶了,她再想挑个名门媳妇都晚了,难不成要别人家好好的姑娘来做妾吗?谁会答应?!
裴母与黄夫人走在前头,这厢黄姑娘已经上前来挽住了季重莲的胳膊,颇有些自来熟的亲热,“季姐姐真好,嫁过去便是当家太太,头上也没有公公,只有一个一心向佛的婆婆,日子过得一定舒坦。”
季重莲淡笑不语,说她是当家太太,也算是吧。
因为从前当家的人就是郑宛宜,如今她被一顶轿子抬到了马家去,管理家事的人自然就换作了她。
裴母每日颂经念佛,对这些庶务是从来不搭理的,但裴母御下却又有自己的手段,至少家里的下人对这位老太太都是极其敬畏的。
其实季重莲也不想接手郑宛宜留下的那堆烂摊子,做得好是应该的,做不好裴母又该对她挑刺了,这活计真是吃力不讨好。
好在裴家的产业不是很多,除了内宅的一应事务外,对外就只有两个庄子,没有铺面,每个月她只要查帐看帐,收对出息与进项,大致没有什么错漏就行了。
季重莲也不想把下面的人箍得太紧了,互相给予方便,只要不是太过分,她便可以增只眼闭只眼,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但季重莲想着她不久后便要去西北了,所以她每次查帐的时候都会带上林梅,她是想等着她离开后将这里的一切托付给林梅,不然裴母跟前没个能理事的人,难免会扰了她的清静。
至于红英他们俩口子,眼下还呆在她的庄子里管着活计,林梅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去与红英商量,裴家的产业多涉及到庄上,红英他们定能给林梅一定的帮助和指导。
累了两个来月,季重莲大致把手里的事都理清楚了,分门别类手把手地教着林梅。
采秋她们几个看在眼中也很是羡慕,季重莲便让她们也一起学着,能会多少就会多少,指不定今后就能派上用场。
所以这段日子季重莲可是累得瘦了一圈,此刻见到黄姑娘笑得这般天真烂漫毫无城府,她的心也跟着一松,“你才多大点啊,就想着嫁不嫁的,也不怕人笑你!”
“季姐姐你不笑我就好了。”
黄姑娘笑着吐了吐舌,眨着大眼睛认真地看向季重莲,片刻后才感叹道:“在彭泽我就没见过比姐姐长得漂亮的人,我天生就喜欢看美人,季姐姐可别怪我唐突了。”
这样直接爽性的人季重莲真是好久都没见到一个了,不禁被黄姑娘说的话给逗乐了,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进了正殿,里面已经站了不少人。
看样子主持方丈还没有到,已经有小沙弥陆续依次地摆上了薄团,一共七七四十九个,一个都不少。
季重莲也是从黄姑娘口中才知道,今日的一场讲道是女眷的专场,裴母也会为大家讲经,她倒是有些好奇了。
到了正殿后,黄姑娘显然见到了朋友,这便与季重莲告辞过去会友了。
裴母也没有正式地向别人介绍季重莲,自顾自地与那些夫人太太们说话,显然是将她晾到了一旁。
季重莲也不觉着有什么尴尬,转头向一边看去,正殿内的一壁前伫立着十八罗汉的雕塑,或是坐鹿举钵,或是托塔骑象,布袋罗汉与长眉罗汉最有特色,降龙伏虎罗汉自然又是看着最精神的,统一的金身束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