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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各人回房整理一下,一刻钟之后便出门吧。”
季老太太的目光转向了季重莲与季幽兰,沉声道:“你们回来祖母很高兴,只是眼下也没有时间给你们休憩整顿,先忙过了这茬咱们再好好说话。”
“孙女省得的。”
季重莲与季幽兰对视一眼,纷纷点头应了一声。
出了季老太太的宣宜堂,季芙蓉几步跟了上来,季重莲四下里没有见到**父子,便问了一声。
季芙蓉踌躇了一下,脸颊上不由飞了红,“紫阳见了祖母后,她老人家很是满意,这不他已经带着凌哥儿回上京城里筹备了,到时候我便从这里直接嫁过去。”
在这当口季芙蓉本不想提及自己的婚事,只是季重莲问到了,她又不得不说。
“这是喜事,我当恭喜大姐姐。”
季重莲面上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只是她刚才早已经哭得眼眶红肿,此刻说出这话来也没有几分喜气的意味。
季芙蓉自然明白,倒也没有介怀,又听季重莲问道:“那这事……大伯父与伯母那边怎么说?”
季芙蓉抿了抿唇,神色一派坦然,“祖母说了,她会写信告知父亲母亲,总归我也不从上京城里出嫁,到时候办得简单些,也不用多少人知晓,夫妻俩个实实在在地过日子才是最紧要的。”
“这话说得在理。”
季重莲点了点头,又道:“大姐姐,那我回屋去拾掇一下,咱们待会一起过去石府。”
两姐妹分道扬镳,前院里季明宣又在接待着裴衍与周郁两人,一个是自己的女婿,一个是侄女婿,但俩人都是有身份有脸面的人物,季明宣言辞里也是小心翼翼,尽陪着笑脸。
内院传来消息说是女眷们都收拾妥当了,男人们这才起身一同往石府而去。
眼下的石府已是满眼的素缟,季家人由季老太太打头,全然是一身素净,刚进门里便有人递上了白花,人手一朵地簪在了发髻上,男人们则在袖管上以亲疏远近各绑了黑白的袖带。
季重莲与季芙蓉分别扶在季老太太左右,进了灵堂,已是见着季明惠满脸哀色地坐在一旁,她面容憔悴青黄,目光有些发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季家来人了她也没抬眼,只怔怔地坐着,石柔就陪在她身边,不时地抹着泪。
石毅见着季家众人已是迎了上来,寒暄一番后引着各人就坐,在他身后的石强却是一脸愤恨地瞪向了季重莲。
裴衍目光一闪,不着痕迹地拉了季重莲的衣袖,俩人退后了一步,他这才低声道:“我看你那二表哥看你的眼神不对,你要多注意些。”
季重莲一怔,随即看了石强一眼,这时他已是收回了那束目光,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情。
“应该不会吧……”
季重莲咬了咬唇,迟疑地摇了摇头。
虽然这样说着,但她的脑中却是浮现出多年前石强将她推掇向廊柱时那凶悍的一幕,那时多亏有石勇的阻止,不然这小子指不定还会做出些什么。
而如今,石勇却已经不在了。
当年之事,季重莲还记忆犹新,石强生性冲动,就因为季紫薇被送往三沙镇那事便记恨上了她,而他或许也知道石勇为什么会突然去西北从军,那么眼下石勇不在了,他又会不会将这笔帐记在她的头上,还真地很难说。
“多留心一下总不是坏事。”
裴衍捏了捏季重莲的手,见她神情有些怔然,便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怕,出了什么事,还有我在你身边。”
季重莲看了裴衍一眼,见他眸中满满的关怀与温情,她自是觉着心中一暖,缓缓地点了点头。
季明宣与石毅算是同辈中人,如今也是季家唯一一个留守在家的大老爷们,当然要代季家一众送出丧仪,他感叹了一声,劝慰道:“勇哥儿竟然就这般去了,当真是天妒英才啊!大姐夫,你也多劝劝大姐,节哀顺变,家里那么多事要操持,可别累垮了才是。”
“是,有劳四弟了。”
石毅面上虽有哀色,但他到底是个武将,拿得起放得下,此刻季明宣说了这些劝慰的话来,他难免要有几番慷慨陈词,“勇哥儿那是为国捐躯,他走得光荣,咱们全家都以他为傲!”
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来石府拜祭,上香后免不得与石家人寒暄几句,听到石毅这番话少不得赞扬夸奖一番,灵堂上顿时又传来一片激昂之声。
各家来拜祭的自然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上了香后又都被分别引向了两个地方,只季家人一直坐在灵堂中,他们与石家的关系非比寻堂,不管是帮衬还是待客都能尽一分力,而在此刻灵堂中也没那么严地分出男女席座来。
季明惠听了这话后双手死死地攥着衣襟,片刻后却又松了开来,她缓缓抬起了头,面上一派坚毅之色,只唇角边的嘲讽一闪而逝。
她的儿子已经没有了,再英勇又如何,谁能赔她一个活生生的人?
胡氏与姚氏都上来劝慰了季明惠几句,她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倒是一旁的石柔乖巧地道着谢,泪水擦了流流了擦,就是没有停过。
季重莲含着痛惜的目光扫了过来,恰好与季明惠抬起的眼神相对,两相一错间,后者却是咬着唇转开了目光,显然是不想再看她一眼。
季重莲只觉得心痛难当,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季明惠还是将这事情怪罪到了她的头上。
是啊,若是没有她,石勇怎么会毅然投身军营,若是没有她,石勇又怎么会尸骨无存。
石家人的确有恨她的理由啊!
季重莲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她踉跄着跌退两步,被裴衍一把扶住了手腕,关切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莲儿,是不是不舒服?”
季重莲摇了摇头,泪水无声滑落,只是哽咽道:“我有些闷……有些难受……”
“那我扶你出去透透气。”
裴衍这样说着,转身便与身旁的周郁交待了几句,周郁点了点头,低声道:“你们去吧,待会我自会告诉老太太的。”
眼见着裴衍扶着季重莲步出了灵堂,季明惠的目光闪了闪,却只是低下了头,揪紧了手中的丝帕,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要一想到季重莲拒绝了石勇,转而嫁给了裴衍,她的心中便无法平息。
如果当初……如果当初季重莲能够点头答应嫁给石勇,眼下他们应该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对,她的儿子也不会想到去西北从军,自此一去不复返。
难道这就是命吗?!
石强本与在客人寒暄,可他眼角的余光已经留意到季重莲离去的身影,眸中有恨意一闪而过,他又交待了几句,这才无声地退出了灵堂。
盛夏的荷花池绽开无数的花朵,红的、粉的,和着碧油油的莲叶,当真是一片赏心悦目的美景,只此刻季重莲却是无心欣赏。
裴衍扶着季重莲坐在荷花池旁的树荫下,伸手用袖子抹去了她额头的细汗,心疼道:“在广陵你便染了一场风寒,如今不过初好,又这般奔波劳累,心痛心伤,你再不顾及着自己的身子,好歹也想想为你担心的我吧。”
裴衍蹲在季重莲跟前,一双眸子黑黑亮亮,只俊逸的面容没有一丝笑意,唇角紧紧地抿着。
季重莲牵了牵唇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来,“对不起,害你为我担心了。”
“你大表哥的事……”裴衍叹了一声,嗓音低沉,“回到西北后我会派人再去查查,这事我总觉得透着蹊跷,怕是另有隐情……”
依石勇现在所处的位置,还有石大人的关照,应该不会有人拉着他一同去冒险,眼下人没了,连尸首都找不到,这便更是让人觉得奇怪了。
“你是说大表哥……有可能还没死吗?”
季重莲表情一怔,随即眸中却是升起一抹晶亮,她激动地握住裴衍的手,迫切地求证着。
“这我不敢保证。”
裴衍摇了摇头,却没有季重莲这般乐观,“毕竟有人亲眼看着他坠崖,我只觉得这事出得太巧了,隐隐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在西北军营里呆了那么多年,裴衍亦发小心翼翼起来,他也不是没有碰到过背后捅刀子,或是抢功冒功的人,更甚者在危急时刻还有拿同伴来顶祸的人,这些事情他见得多了自会懂得防范。
可石勇不一样,他到西北军营才多久,顶多是一个新兵蛋子,没有经验那也是正常的,他会不会受了别人的挑唆、诱导,因而莽撞行事出了差池,眼下还是未知数。
“那……好吧。”
季重莲的情绪一瞬间又低落了下来,但裴衍能有这份心她心里也是感激的。
有个石府的丫环怯生生地走了过来,她始终低垂着头,停在季重莲他们五步远的距离矮身一礼道,“表姑爷,季四老爷让婢子来唤你,说是找你有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