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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意不在此;没由来的旧事重提,在旁医士又并非他的心腹,反倒是效力于慕南罂帐下——为何他会如此口无遮拦?
脑中乱作一团,面上却瞧不出分毫,将那匙子向他唇边又送了送,嗔道:“哪来的这许多话!还不赶紧趁热喝了!”
不大不小一场风波,暄命人不得声张,连偏营也未惊动。过后慕南罂竟也不曾露面,仅仅派了两名亲信幕僚前来探视一回。
军机不可延误,夜半兵马拔寨启程,往夜兰而去。
归途中,寒风携卷着碎雪,纷纷洒洒模糊了视线。荒野渐渐远去,阿七一次次回顾身后,似在寻些什么,可惜她只能望见苍茫的落雪。
暄于是笑问她道:“竟不舍得走么。。。。。。”却见她回转身,对自己轻笑着摇一摇头。
暄便也回身望了望,不期然的,双目落定在一处——与周遭的雪色稍有不同,若他未看错,那该是一尾白狐。
恍如初遇之时——乌亮的圆瞳,静静望着他,又许或,只是望着他怀中的女子。
藏匿在雪中,眸光清冷又固执,遥遥追着他们的身影,却不肯再往前一步。
就这么望着,许久,他终是忍不住低头轻唤她道:“阿七——”
她带着一丝倦意,从他怀中微微睁眼,“嗯?”
却听他低声道:“。。。。。。没什么。”
暄失神片刻,再看时,白狐已悄然隐入雪夜。
时近破晓,天边传来阵阵雁鸣。长空之上,一行沙雁正向北飞去。
又是一年雁归时。
侧身坐在马背上,目光追着那雁阵,阿七喃喃道:“在江南,人都说南雁北归,过了雁关,那便是北了——而此处已近极北之地,它们还要再飞往何处呢?”
只听暄说道:“越过祁山,北去数千里,散布山川河海,人迹罕至,那才是它们的生息之所。”
“原来祁山也并非极北。。。。。。”阿七道,“还以为,祁山之北便是瀚海,古书上说,瀚海有此岸却无彼岸,若能走到瀚海之滨,就算到了天地的尽头,再要往前去,头顶便唯有星辰闪烁,夜复一夜而不见白昼,是传说中主万物往生的北冥死地。”
“蠢材,这天地怎会有尽头,世上又哪有什么死地,不过是极寒之所,人不能至罢了。”暄轻笑道,“瀚海之外,亦是连着无数山川河海,同我们这里一样——”
阿七一撇嘴道:“你又不曾亲去过,还如此言之凿凿,我才不信,也不要听!”
暄要笑不笑的垂眼睨着她,语气半真半假:“你倒说说,我的话,你哪句肯听?”
她不知如何作答,他也仿佛一句顽笑话,说过便不再提,忽而对她又道:“先沿水路,等过了定洲再改换车马,如此便能快些,赶得及春上书禾的大礼——”
阿七微怔了怔——倘或这个春日,是上一年的春日,又该如何呢?
同样的惑,在另一个女子心中,也在暗暗自问。
倘或这个春日,是上年的春日,那么,她可该觉得此生圆满了么?面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还依旧是心中那副形容,若非说有何不同,那便是今夜他穿了一袭绛衣。
曾经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凭他空谷幽兰一般的气韵,身着艳红喜服又会是怎样?而如今他却真真切切的站在她眼前,指间还未放下她亲手所绣的凤鸟喜帕。
眼眸中透出几分恍惚,定定看着他。而她不先开口,那男子便也只是静静站着,面带浅笑,目光柔和却又澹然。
终于,她也轻轻一笑。许或此时依着她的心性,还远远无法看透这男子,可她却到底不再是往日那个娇蛮无拘的公主幼箴。
所以她才肯嫁与他——嫁与这个自赵衍开国以来,风头无两、年岁最轻的阁臣。
六四 来生今莫许(5)
重霄殿上太后亲为她行笄礼那日,也不及此刻这般端淑——脊背挺直,袖间双手交叠在膝头,幼箴轻轻开口:“陈大人——”
这称谓着实有些不伦不类,喜榻前的男子却只是垂目而笑,淡淡应了声“殿下。”
流水落花皆无意,彼此间倒存了几分从容。
可若说未起一丝波澜,那也是自欺欺人,见他愈是平静,幼箴心内反倒渐渐生出些异样,许或只是年轻气盛,又许或果真掺了些道不明的情愫,幼箴一时竟将种种焦灼与烦忧撇在了脑后,羽睫微闪,眼角不着痕迹的向自己身侧一扫,“大人莫非要如此站着,直站到天明么?”全然忘了方才自己还使性不肯与新倌行合卺之礼。
红烛轻轻爆开一粒烛花。只见灯影中的男子含笑道:“是微臣疏忽。夜深寒重,殿下请早些安歇。”说罢抬手一揖,后退几步,竟似要走。
这才明白,外表看来愈是温文有礼的男子,若伤起人心来,反倒愈发的重——幼箴突然就恨透了这副几乎无可挑剔的温雅态度,当即将他唤住,挑眉道:“大人要往哪里去?请过来坐吧。”
书禾仍旧不愠不火,回转身走到榻前,撩衣坐下。
帏帐内紧临而坐,幼箴心内竟开始微微发慌,唇角微抽,笑也笑得牵强,只好暗暗安慰自己对方毕竟是个陌生男人,口上故作镇定道:“天还早,大人且与我说说话吧。”
沉吟片刻,书禾微笑道:“臣口拙,恐辱殿下清听——”
幼箴顿觉寻着了由头,似笑非笑道:“幼箴倒不懂了。大人曾在宫中为皇子王孙们经筵日讲,席间以诗论道,脱口成章——幼箴有幸听过一回,还记得那日大人所讲的是‘絜矩治国上篇’,正可谓通篇锦绣字字珠玑,听得那些宫女子们都入了迷——如今却只道口拙,大人莫不是忘了,抑或有意推搪呢?”
幼箴分明话中有话,言罢便细细打量着他。
旧事音杳仿若灰飞,可与赵绫菲初见之景,他陈书禾岂能真的忘了?幼箴打定主意,一语点中他的伤处,非要看着他失了仪态才肯作罢!
谁知对方却滴水不漏,闲闲开口道:“也罢,若殿下喜欢,《絜矩治国章》另有下篇,可听微臣讲来。”
“你!”幼箴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却忽听书禾轻叹一声,淡然道:“殿下莫再难为自己与微臣,尽早安歇吧。”说着起身欲走。
随着那声喟叹,幼箴顿觉心气尽去,只剩委屈,想也不想便抓住了书禾的衣袖。
抬头望着他,他也正垂眼望着自己,眸光清澈而温和,仿佛看着一个孩子——在他面前,她最微末的心思也无处遁形,可不知为何她却笃信,他绝不会向旁人吐露。
从未有男子如此看着她,让她不由得便想起母妃日日供奉的佛像,分明是冰冷冷的身躯,目光却饱含悲怜。
她从不曾向人乞求过,可此刻,心酸慢慢涌上眼底,她哽咽着,轻声对他道:“求你。。。。。。不要走罢。。。。。。”
男子似乎犹豫了一刻,终于重新坐了下来。
月夜清寂,艳红喜烛映着一对新人。若她愿意,未必不能做他娇憨却不失温柔的妻;而若这男子肯遗忘,也未必不是她此生良配。
怪只怪,前缘有定,造化弄人。
。。。。。。即便定洲有意拖延,而时隔半月,西北捷报还是传回了京师。朝中本就人心不一,得此战报自然各有喜忧。
却说这日,玉水桥畔望雀楼中,茶客们三五一聚,亦多在谈论此事。临近午时,茶肆内来了几名华服男子,其间一人以羽纱遮面。
这倒也无甚稀奇——望雀楼本就不是个寻常场子,如今楼内的茶资较年前又涨了七八成,在座谁人不是衣饰考究,仆从甚众?
只是今日这几位,刚进得楼来便被茶官儿引去了临水一处雅间,难免让一众茶客心生疑窦。
传言中那雅间原是由当朝极有来头的一位贵人包下,近来却不知何故空置月余未曾待客。
天子脚下,皇城之内,若当真论起贵人,也无外乎天家王侯、朝中勋贵——可偏偏有好事之人,声言那几位客人皆是面生,断不似京中人氏,更有眼尖的,瞧出为首的锦衣男子是个靖南来的玉商,在城东开了间翠微玉行。
如此一来,众人心下更是好奇——历来商贾身份低微,为何却能登堂入室,与贵人同席?
不多时,水畔雅室中传来阵阵琴音,和着泠泠水声,别有韵致。
一曲罢,远砚轻叹道:“与修泽别后,世间再难有清音入耳,雩公子的琴,却可与修泽隔江而望,秋色平分。”
琴案后,男子已摘去遮面羽纱,长发轻垂,容貌阴柔堪比女子——正是雩襄。
见雩襄低目不语,远砚又叹:“近水品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