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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邑夫人-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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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身坐于马上,一手执辔,一手拢在唇边,向那苍茫天地之间,发出长长一声清啸——
  恩怨难断,前事纷繁——云七,何不一笑揭过?
  白马立在原地,不停踏着四蹄,“咴咴”叫着回应主人。
  暮色更浓,碎雪自林间梢上簌簌洒落。白马上的少年笑靥轻浅,对自己与马儿说道:“走吧!”
  西风猎猎,白马载着那少年,隐入茫茫秋野。
  酉时初刻。夜色中一骑骍马破雪而来。
  为何还要赶来?为何直至此刻,还放不下这薄情女子的一句戏言?
  新雪早已将枯树下的足印掩去,唯有枝头坠下的银铃,在寒风中泠泠轻响。
  稍后赶至的侍卫燃起火把,小心将银铃摘下。
  曾经,他亲手给她系上,仍记得她还嘲笑他稚气的像个孩童。
  火光下,银芒刺痛了他的双眸,有那么一瞬,心口的剧痛,好似曾经利箭穿胸。
  如此狠心寡情的女子,此生,他怎肯将她放过!
  —————————————————————————————————————————————————————————
  【正文】
  朔风卷起塬上漫漫沙尘,遮天蔽日有如扯开一袭沙幕,昼夜难分。而土雨过后,当空却是白日高悬——
  寒意稍减,断坡背风处,一众戎装男子背山围坐。丈许开外,立了只空酒坛,坛口倒有巴掌大小——十数人闲坐无事,纷纷向那坛中投掷土块。
  守在酒坛之旁的,却是一个眸光清亮的黑瘦少年,一身羊皮短打,日头底下袖手而坐,待那酒坛掷满了,便抱起来将坛中土块倾出——眼下这荆河营中,多是西进之时半道征来的兵丁,既有失了生计的农人樵夫,亦有被招抚的盗寇贼匪,鱼龙混杂,秉性各异,少年却凭着眼色乖觉手脚勤快,周旋其间竟是游刃有余。
  不多时山壁下便有歪坐的一人扬声道:“兄弟,你也过来试试准头!”一面喊,手中的土块已飞了过来。
  少年未作闪躲,身前正中了一记,不恼不燥,只嘻嘻笑着掸了掸前襟,起身走来,单手接住那人丢过的土坷拉,瞄亦未瞄便投进了坛中。
  众人“嘿”的一声,有人笑道:“还是你小子手头准!”
  “。。。。。。什么天降神武荆河营!全扯他娘的臊!”只听先时那人“噗”的吐出口中嚼尽的草烟,一边骂娘,一边接着方才的牢骚:“老子兴冲冲来投军,却叫老子日日窝在这山沟子里头装王八!”
  少年笑着盘膝坐下,接了那人递过的几片草烟,丢进口中直嚼的喉咙作呕,面上却丝毫不显:“陈大哥如今不过是龙困浅滩,他日必有腾跃之时——”
  一句便说的那黑脸汉子心下得意,斜睨着少年道:“想我陈大果当年手下百十号弟兄,叱咤埈川,稀罕他司徒文敬抬举!倒是你小子,虽说身手利落做个探骑也不错,却如何比得过主帐中伺候笔墨?”
  少年只轻轻一笑,学着那陈大果吐净了口中的草渣,道:“字也不识几个,替诸位大哥写几封家书尚可,哪有那伺候笔墨的能耐。”
  如是说着,却见远处一队银甲骑兵,正朝中帐而去。立时便有人伸长脖颈一顿打量,奇道:“这才几日功夫?莫不是咱们的口粮到了?”
  少年亦随众人远远一望,只见列中为首之人一副迎风欲倒的瘦挑身架,倒是满脸倨傲,正翻身下马,将手中缰绳丢给一旁随侍——
  那厢便有卫兵进帐通传,“裴将军到!”
  帐中男子正是荆河营主将司徒文敬,定洲靖远侯司徒域之侄——闻讯赶忙起身出迎。
  外头将过去一阵沙暴,只见来人遍身尘土,冷着一张脸面,解了腰间佩剑面东坐下。司徒文敬命人奉上茶来,亲递到他手上,笑道:“接到叶都统遣人来报,才不过两日光景,裴兄必是一路疾行而至,多有辛劳。不妨与我在此地休整几日,再作起行。”
  “哼!休整几日?”瘦挑男子冷冷开口道,“我倒想休整几日,他舒韦逊岂能答应?饶是如此日夜兼行,人困马乏,还接了他三道催粮军符!他这哪里是催粮,分明是公报私仇,催我裴邵的命么!”
  见司徒文敬只讪然陪笑,裴邵忿忿咬牙道:“你远在荆河不曾听闻——当日这舒韦逊原不过外廷禁军中一个无名小卒,唯常广立马首是瞻。你亦知元奎兄素与常广立不和,一来二去,捎带着我与那姓常的也有些过节。现如今可好!亲妹子入宫进了嫔,他舒韦逊小人得志,竟敢来与我翻那起旧账!”
  裴邵亦因上陵围猎护卫不利被遣至衍西边地,而他口中的舒韦逊,不是旁人,乃是舒嫔舒苇儿之兄。
  “一无资历,二无军功,竟平白顶了这征西监军之职!连叶都统亦不放在眼中!”裴邵恨恨又道,“他叶子谦也是,身为主帅都统,却一味优柔寡断,事事听凭那舒韦逊差遣!难怪他守不住青潼关!”
  司徒文敬便道:“话虽如此,听叶都统的人说,舒韦逊确也有些能耐,如若不然,亦不会一举收回青潼数镇。不如这样,我命人连夜送信与叶都统,请他略宽限几日。裴兄只管安心在此休整便是。”
  裴邵闻言,略带迟疑道:“此去青潼关,且不提路远难行,沿途多有敌军散部,我带来三百骑军精锐,尚要与你会合了方敢押粮前行——若派单人单骑前往送信,终归不妥吧?”
  司徒文敬摇头笑道:“裴兄不必多虑,我自有得力之人。自荆河来此之时,途中征得一个少年,问询之下年不过十六七,竟是孤身一人由津州寻亲至此!非但如此,我瞧他所骑的马,亦是千里良驹,如今身在营中,无意间又得知此人颇识得几个字,原欲命其往中帐做个随军文书——”
  “孤身一人竟能由津州来此?”裴邵不禁打断司徒文敬,满面讶然道,“如今衍西兵荒马乱,莫说是个十六七的毛头小儿,便是身怀绝技之人,这一路走来,也难保毫发无伤!”
  “正如此,我才说他是个得力之人!”司徒文敬道,“我见他有几分眼色,且身手利落,骑术亦可,营中再寻不出第二个,正可担当此任。”
  “此人叫什么?”
  “只说姓云,家中行七,”司徒文敬答,“便叫他云七。”
  “云七。。。。。。”裴邵沉吟道,“时局不定,又逢战事,此等来路不明之人,司徒兄还是谨慎些为好。”
  司徒文敬笑叹:“如今缺兵少将,正是求才若渴,所谓英雄莫问来处,裴兄何须如此多疑?我这就传此人进来,裴兄见过便知。”一面说着,便命人去传。
  裴邵倒也未再多做理会,当下又与司徒文敬道起京中之事,因提及太子病重,司徒文敬便低问道:“。。。。。。传闻可当真?”
  裴邵冷冷一笑,又似带了几分不甘,悄声道:“真与不真,不出半载,自然可见分晓!”
  司徒文敬垂目不语,裴邵缓缓又道:“此番西征,圣上原欲下旨命二皇子晅随舒韦逊同来,任靖舟却极力反对赵晅离京;再则,宸王迟迟不曾选定正妃,如今却突然定下青城肃家的幺女;三则,听闻舒嫔已身怀有孕,若不出意外,来年春尽便会诞下三皇子——司徒兄这些年载远离京中,如今更只顾靖边平乱,莫要到头来,披肝沥胆出生入死,却不知保的究竟是哪一个的天下——”
  正说到此处,方才所提之人已被带至。
  二人立时打住话头,便见一个单薄少年入帐来行礼——
  

二 再遇君时君不识(2)

 司徒文敬将此事交付下去。裴邵在旁冷眼打量,乍看此人身量瘦小,又是薄面无须,倒并非自己所料的精壮后生,便只当他瞒报了年岁,又见其态度恭谨,立于一旁静候主将手书——裴邵疑心稍定,收回目光,一面取过茶来漱口,与司徒文敬抱怨衍西多沙少雨,一面冷声低笑道:“如今这一役,想必又如五年前一般,不正经耗个一年半载,也难见分晓。我等在此搭上身家性命苦熬数月,他日却是旁人往殿前请功邀赏!”顿了顿又道,“如今倒有个现成的差事——若能劳烦老世伯说通范裕和,借着这个由头,归了原职也未可知。”
  却说先时殁于埈川乱阵之中的五千营主帅成沛,其妻家亦是前朝望族,身后一子二女,长子成惟义,迫于战事不曾为亡父守制,现今效命衍西都统叶子谦麾下,驻守青潼——司徒文敬便知裴邵言下所指,乃是护卫成沛的寡妻与一双幼女回京。
  司徒文敬深知裴邵心不在此,如今向自己开口,便是有意请自己在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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