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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留下这么三个字,少虞又消失了。我叹了一口气。等我?我只剩下三天的时间了,不知道他能不能等到我履行赌约?
第二天的晚上,我去了王弟的寝殿找他。刚进去的时候,他撑着脑袋,在青玉案前打瞌睡。如同往日我逼他念书一般。他睡着时,嘴唇会不时蠕动,很是可爱。认真地看着他的睡颜,我恍然惊觉,他才是个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的少年。
可是,安陵苋的死,真正让我意识到,他是个君王,不是一般的少年。他掌握着生杀大权。
他蓦然地醒了,黑如曜石般的眸子,凝视着我。缓缓地勾起一抹笑,他欢悦地问我怎么来看他都不叫醒他。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见到我来,他显然非常高兴,也不管我的借口好不好,亲昵地跟我说想我了。
聊了很久,我问他:“铄儿,你怪王姐吗?王姐支持赢夙跟你作对。”他想也不想地摇头,他说,但凡我做的决定,都是对的。
即使把你从王位上拉下去吗?我声音中带着哭腔。其实,我何尝不想守着残破的宁国,可惜,我没法做到。赢夙是对的,从根部腐烂的大树,已经无可救药了,唯有连根拔起,才有一线生机。
很多个夜里,我都在想,如果我带着王弟,逃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会不会就能避免很多杀戮。但是,我们血液中留着安陵王族的血,容不得我们退缩。作为一个君主,倘若守不住自己的国家,那么,就跟国家一起化为灰烬吧。
那晚,我们聊到了天明,无话不说。仿佛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是的,真的不会有机会了。
天一亮,我便要去做准备。准备好需要迎接自己的命运。只有在这一刻,我觉得活着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我让人想方设法地捎信给云衍说,今晚,一切都要结束了。
今晚之后,我就永远自由了,不用再为别人做些什么。虽然欠了少虞一个赌约。
但愿来世能偿。也愿来世,我能为了自己而活。
☆、悲莫悲兮生别离
今夜无风无月。异常地宁静。
我换上了那件梨花白的霓裳,青丝散落一地。天色暗沉,似乎要下雪了。隐约之中,我听到杜鹃在窗外啼哭。
系上狐裘披风,我悄然地走出房间,向城楼走去。秦臻带着数十个亲信,在我身后跟着,作为护卫。
在阳明城的这些天,这段路被我走过无数次,可是,没有一次像今天那么长,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走在空旷的大街上,不免有些悲壮。渐渐地,听到声声啜泣声,然后是尖叫声,最后,那是铁骑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从我们后面赶来的,从城外传来的,交织在一起,四面八方。我也分不清到底是哪里的传来的了。
不断有士兵出现,要把我拦住。不断有人倒下,倒在血泊之中。
不论是谁,都拦不住我了。我已经感觉到命运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推着我前行,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登上城楼。
上次在城楼之上,是被迫的,而这次,则是我的使命。
我身边的侍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最后只剩下满脸是血的慕臻。他喘着粗气,把我护在他身后,一边杀敌,一边跟随着我的脚步前进。
我见到城楼了,上面的守卫被事先做了手脚,所以能够轻易地上去。我想对慕臻说,够了,你快点走吧,趁着还来得及。
可是一转眼的功夫,一根长矛便插进来他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他依旧没有倒下,奋力地把余下的那几个士兵给杀了。血越流越多,止不住。他终于跪倒在地上了,对着我的方向。我想过去扶起他,可是,他一脸疲惫,却用尽力气对我嘶喊:“快走……”
快走!
别让他们白白牺牲……
慕臻,有哪个将领会像你这样,动不动就红了脸蛋的?又有哪个人像你一样,初见我就不顾一切?更没有人会像你一样用生命护着我?
只可惜,我骗了你。我说有人在城楼上接应我,带我离开。可是,我是要去死呢,虽然也是离开的一种。如果我在黄泉路上遇见你,你会不会后悔,用命换来我的赴死。
下雪了。白色的雪花悄悄地飘落在我的发上,肩上。我一步步往上跑,因为我要赶在两军大战之前,到达城楼。听着阵阵战鼓的声音,我像是跑在刀刃之上,每一步都踏着血。
终于来到城楼之上了。追来的人不敢靠近我,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有把我安全带回去,若是误伤了我,谁也担待不起。我让他们都离开,全部人马上离开,不然,我就从这城墙之上跳下去。
这城楼可真高,胆子小点的人都不敢往下望去。他们自知奈何不了我,便也退到城楼之下了。
不多时,我在上面看到了云衍一身玄色盔甲,带领着军队,准备攻城。他们黑压压的一群,仿佛要跟远处的黑暗融为一体。而城内,王弟的军队也列好阵,随时准备着一场生死搏杀。好一会儿,才见到王弟身披银白色的盔甲,缓缓而来。
我禁不住想,自己的弟弟该是有多英姿飒爽。可惜啊,在这么远的地方,我看不清楚。
云衍……虽然我跟他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实质上的盟友,但是他这人,还算是颇为照料我。倘若我们早些相识,再换一个身份,换一个场景,或许能成为知己好友。我死了以后,他应该很快就能打下江山,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在一起了。真好!
在小雪中,我就这么站在城楼上胡思乱想,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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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谁先发现我的,大喊了一声“城楼上有人”,然后哗然之声络绎不绝。
更不知道是谁先认出来的,说那是昭仁帝姬,前一阵子被绑在城楼上当人质的昭仁帝姬。
早些天,我在少虞那死皮赖脸地缠着要了个宝贝,能让人的声音传遍几里地。为的就是今天。我不无悲痛地说:“天亡我宁国,今日安陵王族以身祭天。”字字清晰地入到每个人的耳中。
底下的人一下子炸开锅了,有人悄悄地讨论说,从前听老人说过,当宁国要亡之时,宁国帝姬需跳一支葬天舞,把属于宁国的天与地,跟着安陵王族一起埋葬到九泉之下。废墟之上,会建起新的国家。
王弟在城下怒吼:“闭嘴!谁再多嘴,即刻杖毙。”一时间,安静下来了,却如同死一般寂静。没错,那支葬天舞,就是整个宁国的葬礼。
他声音颤抖着朝我喊:“王姐,你先下来,下来再说。城楼上危险。”
云衍那边相对镇定些,除了零星的骚动外,并无嚷嚷的情况。云衍抬头看了我很久,却是一言不发。
他没有让我下来。可我不怨恨他,一点都不恨。他有自己的选择,在我和王道之中,选择了后者。等我静静地跳完这支舞,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称王了。
“快去找轩丘公子来,就说我王姐她要殉国!快去!”王弟着急地下令道。他的人早就禀告说轩丘公子现身阳明城,那时他以为轩丘浥是放心不下王姐,想要来保护她的。可是他身边跟了祁菡。
有太多的机会轩丘浥能把王姐带走,可是……
但如今,如果说还有人能把王姐劝下来,那就只剩他了。是以,他不计前嫌,让人把他请来。
“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我用最沉痛的语调,朗诵出《国殇》。
但愿在战乱中死去的人,能够得以安息。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我念得特别慢,如同回忆起宁国千年的历史一般。可我心里,想的却是一个人,轩丘浥。我不是舍不得人世,只是遗憾没能再看他最后一眼,亲口告诉他要好好保重。
也许我会再奈何桥上等他数十载,一起转世。又或许,我谁都不会等了,自己一个孤身上路,把今生种种全部忘记。
有一片雪花落在我鼻尖上,冷冷的,冻得我直想流泪。
我缓缓地起舞。这支葬天舞跟普通的舞不一样。平日里的舞,都是需要舞姬柔弱无骨,娇媚如丝;而这支葬天,却要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力度,无可奈何的悲壮挣扎。
有悲伤,有喜悦……
大概这才是它真正地意味吧。彻底毁灭之后会迎来重生。
没想到,我故意放慢舞步,还是把这支舞跳完了。左右不过半个时辰。我扫视了一下城楼下的人,将士们哪还有驰骋疆场的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