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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天巨浪浪尖抛向空中,又被摔回到激流之中:凶猛发白的水流量大得惊人;好似成百条亚马逊河急速地涌动,在它的水面是一座冰山。峡谷谷底已被撕裂,与谷床分离,就像淌着锈红色血液的无数个脉膊在汹涌澎湃的红色水流中向下游冲去,仿佛整个星球正流血不止即将死亡。
当他们来到多佛门时,发现峡谷的谷底几乎被洪水完全吞没。他不得不大叫着商讨该怎么办。他们经过的阶地在峡谷的南壁下,不过二千米宽,而且在一分钟一分钟地递减,整个阶地可能会在顷刻间被卷走。玛娅叫嚷着,继续前进是危险的,吵着要撤退。她大喊着说,如果绕过去,开上南科婆拉提上的终端,设法爬到上面的高原上去,那么他们就能开过科婆拉拉斯的那些坑,向奥利姆继续前进。
迈克尔大叫着要奋力冲过去,在阶地上通过多佛门:“如果我们抓紧时间的话,我们可以过去!我们必须试一试!”玛娅继续反对,他又加重语气补充说:“南科婆拉提斯终端非常陡峻,我们也没有足够的物资来维护我们这次行程所超出的时间!我们不能走回头路!”
洪水那疯狂的咆哮声是他惟一得到的回答。他们坐在车内,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他们被咆哮声隔开,好像是远隔千山万水。安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竟暗自希望阶地能从他们身下滑走,或是南崖壁的一部分从上面掉下来砸到他们的头上,这样就能结束这不知所措的境地,结束这可怕的、令人发疯的噪音。
他们继续往前开。弗兰克、玛娅、西蒙和娜佳站在迈克尔和凯西的后面,看着他们开车。萨克斯坐在屏幕前,像猫一样地伏着,凑得很近地盯着洪灾的那张小图像看。水面平静了片刻,冻结了,爆炸声减弱成了强烈而低沉的轰鸣。
“这就像超级喜玛拉雅山上的大峡谷,”萨克斯看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尽管只有安能听得见他在说什么。“卡拉·干达基大峡谷约有三千米深,是吗?我想达拉基里和安娜瀑那仅相隔四十或五十公里,如果有洪水来灌的话,像……”他想不起任何可以用来与眼前的洪水进行比较的洪水。“不知道那些水怎么漫到泰沙斯隆起那么高的地方,真奇怪。”
像子弹射击一样噼噼啪啪地爆裂声宣告了又一次汹涌洪水的到来。发白的洪水表面被掀开,翻卷着向下游流去。噪音突然包围了他们,吞没了他们所说所想的每一件事,仿佛整个宇宙都在震动。
“放出气态物质,”安说,
“放出气态物质。”她的嘴已经僵硬,她能从自己的脸上感觉得到自上一次开日以来,她有多久没说话了。
“泰沙斯位于一片隆起的岩浆之后。单单岩石自身不能承受它的重量,如果没有地慢中的上升流支撑,它那突出的部分就会下陷。”
“我想那儿根本就没有什么地幔。”她能从噪音中听见他的话。
“不,不,”她并不在乎他是不是能听见她的话,“只不过是速度放慢了,但上升气流还存在。自从过去历次洪水以来。泰沙斯上的蓄水层又重新被填满,并且使蓄水层像开普敦一样有足够的温度以保持液体状态,最终含水的静电压力会达到极限,随着火山活动减少,流星碰撞的现象也不多,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将蓄水层裂开,所以蓄水层蓄满水的状态可能持续了十亿年。”
“你认为是火卫一将它裂开的吗?”
“也许吧。更有可能是一个反应堆熔化了它。”
“你知道开普敦有这么大吗?”萨克斯问。
“是的。”
“我从未听说过。”
“我也没听说过。”
安眼睛盯着他。他听她那样说过吗?
他听过。隐瞒信息——他大吃一惊,她能看得出来。他想不出更好的理由足以隐瞒这一信息。也许,这就是他们不能相互理解的根源所在。价值系统是建立在完全不同的假设之上的。完全不同的科学。
他清了清嗓子:“你知道那是液态的吗?”
“我过去是这样想的,但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
萨克斯扭过身去将左边摄像机的影像切换到自己的显示屏上。嘶嘶冒泡的黑水,灰色的岩屑、碎散的冰,还有像咕溜溜打滚的巨大骰子般的砾石,掀起巨浪骤然在原处凝固,然后在霜气腾腾的云海之中垮下、冲走……噪音升起来了,又恢复成原先的那种噼噼啪啪的咆哮怒号。
“我不应该这样做的!”萨克斯大声说。
安盯着他。他坚定不移地留意显示屏。
“我知道。”她说。然后,她又厌倦了说话,厌倦这说话的无用。以前从未像这样过:低声耳语与世上巨大的轰鸣声抗衡,所说的至多一半能被听见,而被理解的就更少了。
第四章
我们在通过迈克尔称为阶地的喀拉斯斜坡之后,尽可能快地穿过多佛门。但是,前进的速度还是慢得令人头痛。要让火星车通过覆盖在这一狭窄阶地上的崩石,简单是一种痛苦的挣扎。巨石遍地都是,洪水吞没了他们左边的土地,眼看着在缩小阶地的宽度。从悬崖上塌方下来的山体落在他们前前后后,大块的岩石不止一次轰隆一声砸在车顶上,把他们都震得跳了起来,要是再有一块大一点的石头掉下来,就完全可能砸在他们身上,将他们像奥虫似的砸个稀巴烂,而没有丝毫的预兆。安所预料的可能性吓得大家心惊肉跳、就连西蒙也只好把她撇在一边,全神贯注地开车或者与弗兰克、娜佳或凯西出去侦察旅行的路线。安心里想,找点借日从她身边溜走好开心吧,为什么不是呢?
他们每小时颠簸前进二三公里,也就这样走了一天一夜,尽管雾霭变稀薄了,从卫星上可以看他们,但没有别的选择。
最后,他们终于走出了多佛门,科婆拉提斯又豁然开阔起来,这给了他们一些回旋的余地。洪水改变方向几公里后向北流去。
傍晚,他们把车停下来。已经连续不停地开了将近四十个小时车。他们站起身,舒活一下筋骨,拖着脚步在四周走动一下,然后又重新坐下来,在一块儿吃一顿用微波炉做的晚餐。玛娅、西蒙、迈克尔和凯西都情绪高昂,为经过多佛门而兴奋不已。萨克斯还跟平常一样,娜佳和弗兰克比平时少了一些笑。水面在那时己结了冰,现在可以小声交谈了,既能相互听见也不伤嗓子。于是,他们只管吃东西,集中精力对付那一小部分食品,当然也无拘无束地说着话。
在平静的晚餐快结束的时候,安抬头好奇地看着她周围的这些伙伴们。突然间,对人类的适应能力的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在这儿,他们吃着晚餐,谈论着北边传来的低沉的波涛澎湃声,让人产生一种他们是在餐厅里狂欢而不是在车上吃饭的幻觉。这种适应性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都会有。他们疲惫的脸因暂时的成功而灿烂,或者是因为那份少有的相聚共进晚餐而喜气洋洋——而此时,就在车外,破碎的世界怒吼着,随时可能滚落下来的岩石能在顷刻间将他们砸成肉泥。在她看来,餐厅里的那份喜悦与镇定通常是与这样的背景、与宇宙中大灾难后的混乱局面极不和谐的。这些平静的时刻就像肥皂泡那样脆弱,一吹出来就注定要破灭。朋友圈子、房于、街道、岁月,没有一样能够长久。这种镇定的假象,是因为他们共同和谐努力、漠视他们深陷其中的混沌世界的结果。因此,他们吃着,说着,感觉着相互陪伴所带来的欢愉。这是在山洞中、草原上、贫民窟中、战场里以及经历了炮轰后的城市废墟中才能见到的情形。
因此,此时此刻,就在这难得的场合,安努力想使自己做得友好一点。她起身走到桌前,拿起萨克斯的盘子——萨克斯首先给了她,接着是娜佳和西蒙的。她把盘子拿到他们那个小小的镁槽去洗。洗碟子时,她觉得自己僵硬的脖子在动,嗓子沙哑着说了些话,用她那细小的一缕情丝去编织人类的那份梦幻。“一个暴风雨的夜晚,”迈克尔站在她身旁擦干碟子时,微笑着说,“真正是风雨交加的夜晚!”
第二天早晨,她比别人醒得早。仍在熟睡中的同伴们的脸,在晨籁中清晰可见,完全现出一副凌乱不堪的样子——脸脏兮兮,浮肿着,被霜冻成黑色:在精疲力竭的沉睡中嘴微微张开着。他们看起来像是死人一般。相反,她对于他们从未有过什么帮助!她是这支队伍中的一个累赘,每次他们回到车里时,都得从车板上躺着的她这个疯妇人身上迈过。她躺在那儿,拒绝说话,还不时地哭泣,显然处在精神崩溃前极度痛苦的挣扎之中。这正是他们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