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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饭桌旁了,大口地喘着气。我看到他脸色苍白,很不舒服的样子。
我且不敢过去,怕自己身上还沾着符的“灵”气,只是怯怯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那符伤着你了?”
他勉强笑了笑道:“没想到这灵符的威力竟然这么强大,差点让我魂飞魄散。”
“我……我去把它毁掉!”
“不要!”他急步过来抱住提脚要走的我恳切地说:“有一句话叫人心难测,鬼无心,却更难测,一个恶鬼所做的事要远比一个恶人能做的事可恶得多。我最近公务繁忙,不能常在身边陪你,而你又常常要走夜路,带上那道灵符,我就不用担心你了。”
“可是你……”
“你把它放到你的卧室就伤不到我了。”
我的卧室他从来不去,即使有事找我,也是很礼貌地敲门,然后在门口解决。有时我真怀疑他究竟爱不爱我,不然为什么他对我总是那么客气呢?除了接吻拥抱之外,我们没有再进一步的逾距行为。
教师这个职业最大的好处就是有寒暑假,几天之后我就放假了。想到有近两个月的时间可以一天到晚和蓝多厮守在一起,我高兴得想不笑都不可能。
可是,天下好象往往是心想事成的事少,事与愿违的事多,蓝多这些日子偏偏特别忙,偶尔回来也似乎很累,一坐下来就不愿再动。问他,说是最近工作繁忙。他跟我说了一些去过的地名,都是很偏远的地方,有些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我心血来潮,求他带我看看他是如何工作的,但他却执意不肯,说都是些血淋淋的场面,太残酷了。但是,没过多久,他却主动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出现场。我知道他其实也很希望我陪着他,即使是大老爷们,整天面对着这些非人道的东西,心里怎么会坦然呢。
我便跟他出现场。但是,一两次后,我就不愿意跟他去了,因为正如他所说:太惨酷。
第一次,是接引一个患胃癌晚期的病人。在做接引之前,他要先领一道符印,于是,我们先到了他的办公室。为了不被别人发现我,我的灵魂穿上了隐身衣。在办公室里,他换上了一套印有白色“冥引”二字的黑色制服,然后打开电脑查到了此次要接引人员的资料,他拿起一个与电脑连接的类似于扫描仪的东西在手上照了照,掌心上便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天使图案,他说,这就是接引符。其实,这个图案蛮漂亮的,一个长着翅膀、头顶光圈的小男孩,和西洋油画中的安琪儿绝无二致,如果不说,很难让人将它和死亡联系在一起。
在这幢大楼里,我看到了许多来去匆匆的冥界职员,其中一大半都穿着和蓝多相同的制服,他告诉我,这是接引使的专用制服,各人负责不同的区域。看来,世上每天死的人还真是不少啊。
这次我们去得早了些,当赶到医院的时候,那位瘦骨嶙峋的老人还没有咽气,正被病痛折磨得大声哀叫,但是身边却没有一个人陪伴。我不忍看到这种痛苦的景象,便扯扯蓝多,跟他一起退到了病房门外。那里站着几个人,正在有说有笑地聊天:
“大哥,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可是请了假来的,这个月的奖金又没了。”
“老二,你耐心点吧,医生说老头儿横竖熬不过今天了,一会儿老头儿一咽气,咱们把遗产一分,你不就什么都有了?”
“干脆跟医生说说给老头儿打一针,安乐死不就得了?”
“哎哟大嫂!你知道那一针得多少钱呀?我们邻居有一家……#%—•;%¥¥%)……”
我实在听不下去这些人的话了,转头看一眼蓝多,见他脸色阴得可怕,拳头捏得紧紧的,仿佛随时都会发作。我忙抓住他的胳膊,又将他拉回了病房。我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好使他的情绪能够平息一些。
这时,那老人的眼睛突然朝我们的方向看来,哀号着叫道:“疼啊!我受不了了,让我死,让我死吧!”
蓝多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走上前去,将手向他的前额伸去。我忙拉他:“他还没咽气呢!”
“你不觉得他活着太痛苦了吗?”蓝多将手上的符印盖向老人的前额,然后将手一撤,老人的喊叫声嘎然而止,他的灵魂贴着蓝多的手掌从天门中出来,轻飘飘地荡着。
随即,门外等着的那些人一个个面带喜色地蜂拥而入,在确认了老人的去世之后,才假惺惺有声无泪地干嚎了起来。蓝多和我急忙带着老人的幽灵离开了这里。
第二次,是接引一个车祸中丧生的女人。一路上,她跟在我们身后不停地哀号,搞得我惊心动魄。如果不是蓝多及时闭住了我的听觉,我一定会仓惶逃跑的。
这以后,我不再跟蓝多出现场了,宁愿在家里寂寞地等他,挖空心思做一些好吃的,虽然他不一定吃,但那味道他还是很喜欢闻的。
最近他常跟我说:“自从跟你在一起后,我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慈悲了,会不会有一天长出一颗心来呢?”
真能那样就好了,那样他即使不会成为真正的人,但至少也不会化成草木,可以和我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妈妈给我打了几次电话要我回去,但是我都拒绝了,说想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备备课,做做家访,熟悉一下业务,——其实,还是舍不得蓝多。虽然他终日忙碌,但是,总还有见面的时候,看他笑、看他皱眉、看他陶醉地闻我做的饭菜香味,甚至看他在我面前象个孩子似的耍赖,都是那么地让人心醉。我想我现在,是真的爱上他了。
(十一)惊闻突变
一个人在家呆着无聊,我没事就打电话,并到处留电话号码。七月下旬的一天,我突然接到抚风一个朋友的电话,他告诉我,抚风住院了,病得很重,而且,刘菁死了,在一个星期前。
怎么会?他们结婚不是才四十几天吗?怎么竟会发生这样的变故?而且,刘菁死的话,蓝多应该是知道的,因为他就负责这个管片儿啊,为什么他从未提起过呢?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在家等回了蓝多。
“蓝多,你还记得刘菁吗?”
“刘菁?哪个刘菁?你是说柳抚风的新婚妻子吗?”
“她死了。”
“你怎么知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
“她是怎么回事?”
“哪天我带她来见见你吧,让她自己告诉你。”沉默了一会儿,他说。
两天之后我见到了刘菁,她依然很漂亮,只是比她结婚那天我见到她时略显清瘦。我瞪着她,不知该怎么跟她打招呼,说“你好”或者“你真可怜”似乎都不合适。
结果,还是刘菁平静地先开口了:“你好,没想到还能见到你,而且是在你家。”
“你……到底……”
“是血癌。”
“血癌?白血病?”
“是的,一点也看不出来吧?我的化妆技术挺好的。抚风也是。”
“抚风?是……什么?”
“白血病。我们是同一家医院的病友。”
“抚风是白血病?!!!”我的吃惊度不小。
这怎么可能呢?他一直都是那么健康那么有活力的啊!他在我身边时我从来都没听他说过有哪里不舒服啊!
可是,抚风现在不是住院了吗?这两天我只顾着为刘菁死了的事意外了,竟然忘了抚风住院的事!我做事怎么就永远抓不住重点呢……
“请原谅我指责一句你的粗心,抚风发病其实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可你居然一点都没发现。刚过完年的时候,有一次他昏倒在了单位,到医院一查,确诊为白血病。他怕你担心,所以一直瞒着你,只是自己偷偷地吃药治疗。可是,随着病情的恶化,他发现瞒着你是越来越难了,所以,才和我联手演出了这场结婚的戏。”
“戏?你是说,你们结婚是假的?”
“也不全是假的。你可能也知道,我以前爱过他,追过他,但他那时已经有了你,再美的女人对他来说也是透明,所以,我只能将我的爱收藏起来,远远地看着他。这期间我交了好几个男朋友,可都没有曾经对他的那种感觉。三个月前我到医院做治疗,碰到了和我做同样事情的抚风,由于同病相怜,他对我诉说了他的苦恼,说他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你,怕你知道他的病情,怕你知道他的病情之后会受不了,所以,他想在他离开人世之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