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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没有做错事呀!”
凯伦叹了口气。“听着,艾利!我没必要告诉你,公司里的人在涉及自己的利益,或是他们认为的利益时,就会闭上眼睛。他们会不择手段来保护自己……以及他们的饭碗。坏消息是,只要靠他们给我发工资,我就只能言听计从;不过也有好消息。”
“是吗?什么好消息?”
“这种状况长不了的,人们的记性没那么好;再过几个月,这一切都会烟消云散。春天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吧,那时我们可以谈谈。这期间你干吗不给自己放点假呢?我敢说,你经受了这一切,也该放松放松了。”
“谢谢。”
我挂断电话。现在我总算搞明白,为什么没人给我回电话了。芝加哥制片行业的圈子很小,消息传得飞快,尤其是在通过公司通信手段传播的情况下。况且,说实话,水区对发布录像带一事本来就不那么满意呢。
可这是我的谋生手段,还要过6个月才是春天呢。这事情要是不能“烟消云散”呢?我可能给无限期列在黑名单上。或许他们永远都不会让我回到那个“团队”。巴里给的孩子抚养费说得好听点才是不稳定,我该怎样才能做到收支相抵呀?
我开始来回踱步,真有点怒气冲天。几年前,我可能会由于在利益集团那里吃苦耐劳而成为一个有价值的人,因而受到赏识。可这样的日子早已过去,我需要那些公司来维持生存——至少是需要获得它们的业务——来生存。唉!算了!让那些诉讼见鬼吧。让柯克?瑞安见鬼吧。也让查克?布拉谢尔斯见鬼吧。
自哀自怜了六个小时,泡了个热水澡,并且喝了两杯葡萄酒以后,我终于认识到凯伦是对的。没有人强迫我走上证人席,是我自己主动跳出来的。在某种程度上讲,是我挑起了自我摧毁信誉的这一连串事件。还有另外一件事也让凯伦说对了:他们不在乎我以后还要不要工作。他们有自己的利益要保护。
可我也有自己的利益。
我拽过被单,钻进被窝。自己惹上的麻烦,还得自己来摆平。
* * *
1 蒙蒂派森(Monty Python)是英国六人喜剧团体,喜剧界的披头士。
2 黑色骑士是电影《蒙蒂派森与圣杯》(Monty Python and the Holy Grail)中的一个角色。
第16章
周一清早,我驱车前往芝加哥东区。你可能常听人说芝加哥的北、南、西区1,而很少听说东区。该片区东南部环抱密歇根湖,有“南芝加哥”“南荻岭”“黑格威施”等多个劳工阶层社区。
我下了公路,刚进入130号大街,便有一股汽油味儿透进车窗。如果说芝加哥是“巨肩之城”2,那么这里就是“巨肩”上肌肉最健壮的部分了。尽管东边过去一段可以看到两旁立着小平房的街道,一边街角有个酒吧,另一边有个教堂,但130号大街和托伦斯路的交叉路口一带却是实实在在的工业中心区。这里簇拥着工厂、仓库和起重机,街面上随处有废弃的火车车厢。大烟囱嗝嗝地向空中喷着沙尘以及别的一些东西——鬼才知道那是些什么!
我刚刚做出了一个重大决策。要修复我的名誉,只有两个办法:其一是证明朗达·迪萨皮奥的证词属实。但困难在于,我没有在船舶下水处安装监控设备,调查无从下手;另外,如果船上那两人真是杀害玛丽·乔的凶手,那我可不想卷进去,以免引火烧身。其二是彻底查清桑托罗的背景以证其清白。我已经知道了他常去的地方:酒吧和码头。
两者之中不难选择。
卡柳梅特河自密歇根湖沿西南方向流出,流经卡柳梅特港,最后汇入密西西比河。该港口经过疏浚和改造成为深水港,可接纳从圣劳伦斯海道3来的大货船,称得上是芝加哥又一工程奇迹4。河水在港口边缘纵切出若干个狭长的水湾,被切开的码头像个巨大叉子的一排齿。就是在这些码头,货物卸下轮船,运往全国各地:以前多靠火车,如今多走公路。
我绕过托伦斯路的福特厂区,拐入122号大街;然后再次拐弯后,进入一条经过多次修补而疤痕遍布的马路。一眼看去,这条路前方好像还有一个转弯,我不由得哀叹一声。沿此路又开了一英里,终于看见了一个破破烂烂的黑白指示牌,标着“赛瑞斯码头”。我转过车头开进停车场,场地上散落着几块庞大的混凝土碎块,最后把车停在一栋破旧的瓦楞金属屋顶砖房后面。我前面先就停着几辆车,停放的角度很是随意。
这是十月里一个凉爽的早晨,车的挡风玻璃上已凝起一层白雾。我戴上一顶白袜队棒球帽——我可不会傻傻地在城南戴小熊队的帽子5——慢慢向正在仓库前排队的一群码头工人踱去。一个肉墩墩、头发花白的男人正站在生锈的钢制脚手架上,手拿夹纸板俯视着他们。工人们穿着帆布工作服和磨旧的钢头靴,大多数看上去年纪很大,其中有几人挥舞着工会会员证。
“对不住了各位,今儿人招满了,”拿着夹纸板的人说,“不过我这儿礼拜五会来一船钢卷,能雇上十来个人。”
人群中哄然发出一阵抱怨的声音,然而这声音出奇地温顺,似乎他们早已习惯于希望落空。我用肩膀搡开旁人,一路挤到拿夹纸板那人面前,他却假装没看见我,自顾爬下了招工时站的高架,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马口铁盒,打开后用拇指和食指捏出一团“红人”6烟叶。
“请问,”他把烟叶塞进嘴里时,我开口了。他朝我眯起眼睛,一边的腮帮子鼓了起来,像只花栗鼠。“你认识姜尼·桑托罗吗?”我问。
他的眉毛倏地耸起,但他依然嚼着烟叶不说话。
“我知道他以前在这儿干活。”我继续说。
他吐出一团黏稠的黑色东西,正好落在离我左脚球鞋几英寸的地方。“一年多没见着他人。现在也不想见。”
我坚持问下去:“但是你认识他吧?”
他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你警察呀?”
“不是。”
“律师?”
“不是。”
“工会的?”
“不是。”
“那我没啥可告诉你的。”
他转身走了,甩给我一个背影。几只海鸥从他头顶平行俯冲而过,肚皮上闪动着晨光。我思忖着要不要向他求情,说自己的职业生涯将因为不能挽回名誉而面临灭顶之灾,但我看到仓库边那群被冷酷拒绝的工人,便又放弃了这个念头。我把帽檐拉下一些,走回停车场;正绕过一座墙漆剥落的仓库,突然闪出一个人影。
“借个火?”一个身板粗壮的男人从耳后抽出一根烟,对我说道。他灰白头发,圆鼻子上突着红色血管,皮肤呈干苹果的颜色;身上一股酒味,口袋里有一块凸起处让人生疑。我从手袋里翻出一只火柴盒。盒子已经有些磨损,是从我最喜爱的社区餐厅“意大利花园”拿来的。
他用粗短的手指给烟点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口,接着悠悠然吐出一口烟来,好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我这个十五年没抽烟的人都快被他撩起烟瘾来了。他似乎知道我的心思,冲我咧嘴一笑,把剩下的火柴都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你就是电视上那位女士。”他打量着我说。“你真有胆量,敢为姜尼辩护。”
那火柴就给他好了。他认识桑托罗。我按捺着激动的心情。“我好像也没帮到什么忙。”
“这可说不准。”他把拿在手里的烟又塞回嘴里。“你为什么大老远跑到这来?罪还没受够?”
“我——他的一些情况我想找人问下。”
“哦。”他放下双臂。“但你怎么想到跑这儿来的?”
“哦,原来如此。”我误解了他的话。“我打电话问工会怎样能找到码头工人,他们说今天只有赛瑞斯才招工。”
他点点头,示意我跟他走。我跟着他来到码头边上。几码之外拴着一只驳船,船上的物品上面盖着几层油布。河水拍击着船身。水湾的另一边,一条货船靠岸了,叫喊声传了过来,几个工人正闹哄哄地忙着从船上卸货,一股浓浓的腐鱼气味冲鼻而来。
他把烟灰弹进河水里,又吸了一口,肚子一凹一鼓像个气球。“我叫斯威尼。你想打听什么?”
这是我几周内听见的最友善的话了。
“不知道从哪跟你问起,呃——先告诉我你怎么认识他的吧。”
斯威尼吸了一口,香烟的尾端闪起橘黄色的光。
“他老爹跟我是哥们儿。”
“桑托罗的父亲也是码头工人?”
“是啊,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