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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七夕
在苏苏马车斜后方便是一块毒火石,迅速蔓延的毒烟已将马车包裹,瞬间车前马匹已屈膝跪倒口吐白沫,毒气快速溢满车厢。
好在师承海棠的苏苏已在闻听云霄“闭气”号令后迅速将自身与木管家身上几处穴位封住,使体内血流与呼吸暂时得到减缓,以此使常人延长闭气之能,但这仅仅也只是稍加拖延。
此时留在马车中纵然可免于被弩箭射杀,却显然更难逃一死,苏苏扶起跌坐进车厢的木管家掀开车帘欲下马车到皎儿身边去。
这等毒于她功力要立时解开并不容易,唯有在尚未中毒前到皎儿身边寻求庇佑,何况掀起车帘之际隐约听皎儿索要药囊,一个女子能独自在江湖上行走三年多,定有一套自保之法,想必师父交由她暂为保管的药囊内有乾坤,可扭转局势。
海棠只与她交代了皎儿自身所用的解毒药粉,并未细表其余,苏苏并不知有颗“能吸毒的石头”。
分守在喜车后的非雨与文昊挥剑拂开数道弩箭,随即纵身越过四周朝喜车聚拢而来的侍卫,欲将那名扮作陪嫁丫鬟的弱女子与花家副管家木砚速带往世子妃身旁以保他二人周全,混乱中正见那姑娘与木管家欲下马车。
木管家一沾地便被文昊所救,刚将木管家扶下马车的苏苏还未来得及跳下马车便被非雨拦腰带起,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喜车旁。
幸亏及时封了穴道,二人尽管毫无武功亦尚未吸入毒气,皎儿忙在药囊里翻取吸香石,以免有人中毒,此时无暇解毒必死无疑。
尚未取出吸香石,谷中毒气便似有转淡,毫无疑问定是古峰赶到,与此同时,前方山谷传来阵阵马蹄回音,是救兵还是敌人……
洪德二十四年七月初八,卯时三刻,天已大亮,曦晨手执前方来的飞鸽传书急往湖心,十余年来从未这样慌乱!
建康郡与彭陵郡交界的建阴山谷中,世子妃失踪,云霄失踪,烨然、非雨、文昊与焦白、古峰各受重伤,平东王府迎亲之人与江南送亲者一千五六百名一夕之间仅余五百来人,而这些幸存者也一概遍体鳞伤,血肉模糊,彼此不认。
帛书从指间滑落,四周死寂一片,片刻犹如千年,凤眸倏然褪去死寂溢满冷冽杀意,紧抿的薄唇微启,嗓音冰凉刺骨:“封锁通往西凤所有道路,即日锁国,追查世子妃下落。”
洞天福地
十日后——
清晨,一个七八岁的垂髫童子正前往山谷开阔处放牛,小童骑在谷里唯一的老黄牛背上吹叶子,口中绿叶吟唱出极好听的曲调。
一曲终了,小童执手奇眉看向前面陡峭的山崖上离地十余丈高处一块凸出的大石,常年照不到阳光的大石上,三个比他年长多岁的少年正在那里跟随高大的月白色身影习武,他每看一回便流一回口水,却总是乐此不疲。
“虎子,你家里那位姑娘醒了没?”迎面一名三十出头的大娘挑着空水桶从自家田里浇水回来,这几日见了童子必问这一句。
“还没呢。”被叫作虎子的童子提袖一抹嘴角脆声回道。
“算上谷主在谷外一日,这姑娘都躺了六天了怎还没醒来?”那大娘边摇头惋惜边自言自语道。
“袁大嫂,谷主说她会醒,迟早能醒过来。”另一名妇人提着满满一竹篮新摘的蔬菜归来,上前接口道。
袁大娘与何大娘你一言我一语地边聊着谷主带回来的重伤女子边往村子里走去,虎子骑着老牛继续晃晃悠悠去溪边放牛。
溪边,虎子将老黄牛放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千年香樟旁,小小的身子灵活的攀爬上粗壮的树干补觉,那里早已让他躺得十分平滑。
香樟树荫下阴凉、清香又无蚊虫,远比在家里的木板床上舒服,虎子很快睡沉了,每日都要睡到大正午,饿醒了就回家吃饭。
虎子伸了个懒腰,摘了几个熟些的香樟果,爬下香樟树一蹦一跳的返家,把老黄牛独自放在了树荫下,有草有水它也乐得自在。
“娘——姐——渴死啦——”虎子离自家院门老远就开始嚎,跨进院门却还不见娘或姐姐应声,虎子不乐意了,忽然一想……
虎子撒开腿往屋子里跑,“哎哟——”长他四岁的姐姐采儿被弟弟撞倒,姐弟俩各自摔了个四面朝天。
“你跑甚么呀!”采儿素来没脾气,比娘还疼爱弟弟,这一撞也不由得说了句“重”话。
“姐,那个姐姐醒了?你是要去找谷主来嚒?”虎子顾不得额头凸起的包还坐在地上就迫不及待地反问。
“手指动了两下,应该是要醒了,娘已经去找谷主了。”采儿边回答边起身伸手拉他,拍了拍他身上尘土才松手放他进屋。
穆斐扬
虎子进屋连口水也顾不上喝就往姐姐房里跑,采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也赶忙进了屋,边给他倒水边喊着“小心,别碰了伤口”。
采儿端着碗水正要进房给弟弟送去,门外一道月白色身影跨步入院。
穆斐扬自一里开外闻讯赶来,神色间却无丝毫疾步的迹象,面上依旧是明月般的温润清朗,谷里人称其从不知急躁为何物。
“谷主叔叔——”见谷主赶来,采儿姑娘心头焦虑一扫而空,将手中那碗水往桌上一搁忙迎了上去,房里虎子闻声又跑了出来。
尽管此间远离尘世民风淳朴,彼此之间亲如一家并不讲究太多规矩,但女儿家天生矜持有礼,采儿虽上前相迎却只走出几步便停了下来,再看弟弟一双脏兮兮的手想也不想就往谷主叔叔手臂上抓……
穆斐扬被虎子“拉拽”进房里,榻上女子双目紧闭,并未苏醒,额头微沁着汗,他略作倾身以手背轻触女子额间,已退了热,转而两指轻触女子腕脉,穆斐扬难得浮现出了温和之外的神色。
采儿因站在外侧,以她的位置只能看到那位尚未苏醒的姐姐,虎子趴在榻旁可将谷主叔叔的神色瞧得清楚,立即欣喜起来。
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谷里心地善良的妇人们跟着虎子娘进了院子,到了门前却并不进屋,只让虎子娘进屋去看,她们则在门外轻声说话,等虎子娘出来再与她们说。
虎子娘进屋来到女儿房里,还未上前细看那姑娘醒了没有,便听谷主兄弟背身吩咐道:“云大嫂,麻烦你熬小碗米粥来。”
“啊——好,好,一会儿就好。”虎子娘转身就要去厨房,一脚跨出房门又折了回来,压着嗓子叫虎子去帮忙。
女儿在房里还能帮把手,儿子留在房里岂不是给谷主兄弟添乱!
虎子被迫跟娘去下灶,院子里妇人们见母子俩出来,听虎子娘说去熬粥,都道是那姑娘醒了。
虎子想说“没呢”,一想谷主叔叔让娘熬粥,过会那姐姐应该就醒了,他也就没吱声跟着娘去了厨房。
陌生男子
房里,采儿虽见那位姐姐尚未苏醒,但见弟弟一脸高兴,谷主叔叔又让娘去熬粥,心知人就快醒了。
女儿家心细,采儿想起是娘方才给姐姐喂药,自己上前接过药碗时见她动了动手指,那么待会儿姐姐醒来口中一定苦涩得很,忙去房外将原本给弟弟倒的那碗水端进来送到了榻旁,用筷子沾了水给姐姐润唇舌。
此举得来穆斐扬赞许一笑,采儿脸上一红,因自己未能及早想到而羞,为得谷主叔叔赞许而臊。
尽管这女子一身内伤极为沉重,且浑身多处骨折,没两个月静养下不得榻,但其肤表的擦伤已好了七八分,脸上的伤结疤脱落后,她的五官清晰起来,穆斐扬从未见过这样美的女子,但他此刻仅止于心中一句赞美,就如同赞美谷中任何一件美好的事物。
救人无需理由,无论男女老幼,然而救人之后,穆斐扬之所以对这女子“另眼相看”则在于她体内的毒,身中剧毒却毫无毒发之症,仿佛剧毒与血液早已溶为一体,这究竟是一名受过何种遭遇的女子?
女子的小指忽然一动,继而眉间微蹙,不多时两片苍白的唇瓣微启,穆斐扬凝视着她紧闭的双目,期待她能冲破黑暗睁开眼来。
女子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许久才睁开一道缝,因数日昏迷不适应光线又再次紧闭,反复数次方正视眼前事物。
眼前是一张陌生男子的面孔,他是谁……
“你受了伤,我救了你。”穆斐扬轻言简语在女子慌乱之前回答女子心中所问。
昏迷多日初醒,身在异处又面对生人,短暂茫然过后必是惊慌恐惧,此为人之常情。
受伤,难怪全身疼痛,这人说救了她,一个“救”字,为何听来如此怪异……
女子眸中略作“了然”之色,继而方才聚拢的思绪又飘散开去。
穆斐扬微讶于女子眸中的沉静与持续的迷茫,遭遇过如此重创之人,面对他人时,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