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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指认纪星璇行凶杀人。使得她投奔牢狱,放着大好前途,却含愤了结,你未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这般冷血心肠,不仁不义。是你第三错!”
崔芯眉间染上一层怒气。显是为闺蜜身死异处而痛心,她振振有词,一连骂出余舒三错,有凭有据,横指她道:“你做错了这么多,还敢说你没错吗!”
卖主求荣、罔顾人伦、不仁不义!
换一个人来,被崔芯这样羞辱。只怕要掩面而奔,羞不自如,可是现在站在这里的却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余舒!
“娘娘,请娘娘恕余舒失礼。”余舒朝着水榭里一拜。
薛贵妃饶有兴致地瞅着她,颔首示下。
余舒于是从地上直起身,掸平了衣袖,转身面对怒气冲冲的崔芯,脸色一沉,骤然喝道:“放你娘的春秋狗屁!”
众人眼见,白衣纤纤有如芙蓉化形的少女,一张口竟暴了粗,皆都愣住。
就连崔芯,都被她骂了一个懵。
“你说我买主求荣?我且问你,那纪家算是我哪门子的主人!我余舒生父乃是秀才出身,家门清白,母亲寡居之后,被那贪财好色的纪家三老爷看上,被逼无奈,才委身屈就,而我与胞弟,自始至终都是姓余的,我们这样干干净净的出身,就因吃过他纪家两年剩饭,就成了你口中的半个奴才吗?”
众人起先,只听过瑞紫珠与崔芯一面之词,道是纪家宽厚,余舒小人,谁想到同一样的故事,话从余舒口中出来,又成了另一番模样呢!
在这一群京贵眼中,一个秀才或许不值一提,但好歹是个正经的文人,俗话说得好,宁做柴门人,不做朱户狗。人家好端端的清白人,一没卖身,二没易姓,却被讲成是奴才,换成是谁也要恼了。
难怪余舒气的骂人,众人这倒可以理解了。
崔芯回过神来,心道不好!她以为揪住了余舒的小辫子,怎料反而被她掣肘。怪她之前没有打听清楚,这余舒的生父,竟还是个秀才了!
她稍一稳神,立即反唇道:“便你不算是个奴才,那纪家的确是你恩人不错,有道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又是如何报答纪家的,就是逼的纪老爷惨死在公堂上吗!?”
“哈哈!”
余舒失笑两声,好似听见什么趣事,紧接着冷脸一扫崔芯,毫不客气道:“那纪家老爷是被我逼死的吗?你有胆再说一遍?大理寺亲审,他分明是因在大衍试上徇私舞弊,盗取考题,才落得一个咎由自取的下场!”
她看崔芯脸色变了,又一冷笑,环顾四周,挺直了腰板,道:“实不相瞒,我无意窥得前任右判大人徇私枉法,当日也曾纠结万分——我若告发他,未免铁石心肠了一些,然而,大衍乃为我朝一项盛事,三年一度,多少易客含辛茹苦,只为一朝考场争名,当今圣上重之又重,那纪右判可以为一己之私,便背君纳私,而我余舒却不能因一念之差,就让他逍遥法外!”
恰时候,一阵清风扫过,拂动了余舒周身的水晶珠玉,光影摇曳,可见她眉心吐红,一脸慷慨正气,岿然不动!
“我自幼丧父,未得几日教诲,可也读过几本圣贤书,晓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而这天下之所以太平,因我朝有明君在位,我一介黎民百姓,不能为君分忧,却也深明大义,容不下那等违背君主的小人!”
“若是我为了小恩,舍弃大义,那才是错!”
“而我为大义,成了别人口中小人,真不知是她们是心无忠君之念头,还是假仁义了!”
余舒一语诛心,横眉冷对崔芯与瑞紫珠,心中嘲笑:想往她身上泼脏屎,就要做好准备被她推进茅坑!
这指鹿为马,说黑道白的本事,她们差得远呢!
话毕,崔瑞二女“唰”地白了半边脸,回头去看,水榭里。薛贵妃脸上,一片冷然。
这下子,上升到了忠君大义,靖国公夫人和淑妃也不敢多吭。只怕被扣上一顶大帽子,惹来一身腥。
“为大义,舍小恩吗?”薛贵妃慢慢点头,这一个动作。便泄露了她对余舒的满意:“崔家的丫头,那你是不忠君呢,还是假仁义呢?”
崔芯“噗通”一声跪下,俯首告罪:
“娘娘恕罪。小女子先有失言,实乃一时气言,无心之过。万万不敢有犯上之心。”
人群中。见形势逆转,息雯眼神阴沉,又有一抹担忧与懊恼,望着崔芯人影,不知想些什么。
“知道失言就好,”薛贵妃瞥崔芯一眼,又在瑟瑟发抖的瑞紫珠身上稍作停留。暗自摇头,再挪到骨气铮铮的余舒身上,只觉得愈发顺眼了。
“你懂得何谓大义,何谓小节,这样很好。只不过,她们说你从纪府拐了你母亲出来,这也是真事吗?”
薛贵妃一问,余舒立马露出忿忿之色,咬牙切齿道:“贵妃娘娘有所不知,纪家因我告发纪怀山之事,便对我记恨于心,因不敢捉我,就拿我母亲出气,将她关入柴房,整日打骂,我前去纪府探望,见母亲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我迫于无奈,才将母亲从纪家那火坑里救了出来,悄悄带出他府——要说这是错,我也断不能认,难道要我眼睁睁瞧着母亲被人折磨致死,不管不问,才是对的吗?”
闻言,众人又是一番窃窃私语,对那已经破落的纪家的印象,已是没了之前的同情。
“唉,可怜你一番孝心,”薛贵妃感慨一声,扭头去问靖国公夫人:“老夫人是最重孝道之人,依你看,这孩子偷渡母亲,算不算错呢?”
这话问的就有水平了,靖国公夫人要是摇头,便背了她的孝道之名,可若是点头,便一反她先前态度,为余舒正了名。
老妇人脸色讪讪的,迟疑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在薛贵妃跟前服了软,道:“百善孝为先,倒是我先前错怪这个孩子了。”
薛贵妃点点头,接过宫婢捧到手边的茶水,浅浅啜了一口,润了喉咙,才又开口:“既然老夫人都这么说了,本宫今晚便做个主,你那母亲原本是纪家妾室,被你偷偷接出去着实有些不像话了,到底不是正途。反正那纪家如今也不成样子,再让你母亲回去也不好,不如就此作罢,改明你到当地衙门,拿了本宫的话,为你母亲脱了籍罢。”
余舒一直烦恼翠姨娘身份的尴尬,想不出个解决的办法,只要纪家不松口,她这生母就是个见不得光的,日后也将成为她一个污点。
这个烦恼,被薛贵妃两句话轻描淡写地就化解了,余舒好比空手捡了一锭元宝,惊喜了一瞬,连忙叩拜,也不管好看不好看,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响头。
“多谢娘娘恩典,余舒替母亲拜谢。”
薛贵妃笑了,对两旁道:“这么瞧着,愈发见她孝道了。”
水榭里众人不敢说不是,一一逢迎她的话。
就在不久前,还被人冷眼交加,视作无耻小人的余舒,这一晃眼的工夫,竟成了个又忠又孝的好孩子了!
余舒半点心虚没有,面不红气不喘地从地上爬起来,出声切断了里面的附和声——
“崔家小姐说我有三错,我已证得了两条,这最后一条,说那纪星璇是因我死的,我还要与她对证,请娘娘容许。”
薛贵妃应了。
这时候,跪在地上的变成了崔芯,站在那儿俯首瞧她的成了余舒。
“崔小姐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你只顾怪我指认她行凶,那你可知道,我是因何才死咬着她不放的?”
“……”崔芯绷着脸,默不作声。
纪星璇犯的事,她从息雯那里知道的一清二楚,原本只想凭借此事,多给余舒冠一条罪名,好给前面两条加重,熟料她轻敌了,没能拿道义压住余舒,却被她一招釜底抽薪,推翻了前言。
她微微抬眼,看了人群中息雯所在的地方,见她一动未动。暗自松了口气,只是眼底有些莫测。
余舒冷笑,道:“你不想说,那就我来说。那天九皇子在暄春园中举宴,我在花园游逛,撞见了纪星璇对辛家六小姐行凶,欲将她从高楼上推下来。辛六与我乃是知交好友,闺中亲密,我眼见她遭人凶手,险些丧命。我气都气不过,你说我不指认她,是脑子进水了吗?”
“就是。你们知道什么。就会道听途说,冤枉好人!”
一直被宁小姐拉住的辛六总算憋不住气了,一挺身站了出来,没忘对水榭里行礼,两眼狠狠瞪了崔瑞二女,道:“当日为了救我,莲房不惜危险。差点同我一起从楼上摔下去,怎么我们两条人命,都比不过纪星璇一条吗?她自己心术不正,所以才吃了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