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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亦是皱眉思忖,眸光生波,定定地看着贾珍。
贾珍自然明白胤禛极重承诺,况且此时自己也只有求他们了,便理了理思绪,目光似乎穿透洪荒,带着几许沉重和怀念,道:“这件事情,就要从二十几年前说起了,那一年,我十六岁,事情发生在江南金陵……”
十六岁的贾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身文治武功,均是上上之选,偌大宁国府继承人的光环笼罩在他身上,上有严父慈母,下有忠心仆从,游山玩水,逍遥自在,最爱秦淮浪漫,江南风情,常常流连不去。
又是一个浪漫的清晨,秦淮两岸垂柳绿,满城飞花道风流。
这一点带着春色的微雨,激得行人走避,画舫游湖,秦淮河清然卷浪去。
贾珍举伞漫步而行,看着河面,看着画舫,嘴角一点悠然的笑意,极是俊朗,有心看在眼里,将来画在图中,赠给父母以表孝道。
“砰!”水花四溅,人声尖叫不觉。
原来贾珍自幼读书习武,极擅丹青,正瞧得出神,因游湖人众,虽然避雨者多,但是秦淮河向来不会少了人去,络绎不绝,一个冷不防,前头似有一阵嘈杂,紧接着一个仆妇从旁跑过,所带劲风极厉,竟将贾珍挤到了河里去!
贾珍身有武功,本不会如此狼狈,轻易能闪开,只那仆妇怀里抱着孩子,若是河边贾珍闪开,那仆妇连带孩子必定落水,故此贾珍不好闪避,略略一让,反而落了水里,哭笑不得。
原来,行善也未必就通的,那仆妇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倘若只是擦肩而过,却也罢了,偏偏次日大雨滂沱,至晚不止,贾珍便在金陵的老宅子里居住,夜间竟有人叩门借宿,不想竟是昨日撞他入水的仆妇负了伤,淋了雨,那孩子也发了烧,是个女婴,哭得脸都红透了,气息不匀。
贾珍当时只是善心大发,瞧着孩子可怜,便收留了他们,叫大夫诊治。
数日后,那仆妇竟是不治身亡,临死前将女婴托付于他,又告知了他一个极大的秘密,原来康熙挟着雷霆之势,削三藩,平台湾,将前明朱氏后裔一斩而绝,前明后裔大逃亡,均已离散,只这奶娘带着前朝一位公主所生的女婴逃到了江南,本想去苏州投奔林家,不料身世外泄,竟惹来追杀,命丧于此。
那女婴姓秦,乳名小玉,生得眉目如画,竟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小脸亦透着几许柔弱,贾珍十分怜惜,便答应了那仆妇收养女婴。
那仆妇言道,前明后裔一心想东山再起,皆因皇室有一笔宝藏藏于江南林家,这笔宝藏足够掀翻满清朝纲,再建一个大明王朝,故此他们孜孜不倦,另立政权,有些人就是为了这笔宝藏的确切所在才追杀他们的。
而那所在,正是苏州书快,当时的列侯之家,林家。
其当时家主乃是林向学,林如海之父。
贾珍得知后,不免惊心动魄,不过自己自负甚高,也不屑揽出这般宝藏之事,故此藏于心底,只在回京以后告知了父亲,严明收养秦氏小玉。父亲贾敬小心谨慎,不肯惹是生非,竟不答应,父子几乎反目。
后来,又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将小玉从养生堂寄养到了秦业家中,贾珍跟着娶妻,贾敬卸任出家,贾珍袭了爵位,成为贾家族长,数年后生得一子,名唤贾蓉,便将秦业家收养的女儿可儿聘为了童养媳,养在宁国府中。
当时他只是想将那个女婴养大而已,却万万没有料到日后情深重重。
贾珍深深叹息道:“也是前世冤孽,今生波折重重。若是当初不将她当作童养媳收养跟前,是不是就会有所改变?蓉儿的生母死得极早,当时可儿也有十五岁了,生得花容月貌,气质高贵,竟是一位绝代倾城的佳人。她是我养大的,琴棋书画都受我熏陶,时间愈久,越加心灵相通,自此情思成孽。”
黛玉生性敏感多情,且年纪尚小,这样关于情与孽的故事,早听得眼眶儿都红了,轻声道:“后来呢?当时大哥哥不曾娶现在的大嫂子罢?”
贾珍恨恨地道:“倘若不是这个毒妇,可儿焉能送命?”
眼里,一滴清泪滑落,脸上肌肉抽了一下,极是愤慨,看着胤禛与黛玉携手而坐,情思流动,心里不由得愈加悲痛,道:“当时可儿有孕,我本想给可儿换一个身份,不再做蓉儿的媳妇,而是进我门中为我之妻,圆我二人之情。可是,父亲坚决不许,差点拔剑杀了可儿,言道她乃祸水,闹得不可开交。”
最后是贾敬体弱多病的夫人劝住了丈夫,为了贾府的声名体面着想,叫可儿生了孩子,放在贾敬夫妻名下,成了贾珍的妹子,便是惜春,而可儿依旧要嫁给年纪小她好几岁的贾蓉,随后贾敬做主,尤氏进了门做填房。
而真正相爱的,只是碍于世俗礼教而不能相守的人儿,只能泪眼凝噎。
那几年,宁国府风雨多事,多少无奈暗藏其中。
听到这里,黛玉不禁泪如雨下,满心里的思绪,不知道如何理顺。
说是孽缘吗?可是他们彼此有情。
说是情缘吗?却偏偏乱了伦理纲常。
是情,还是孽,这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
因为,情到了深处,已经可以穿透穹苍,漠视礼教,轰轰烈烈只为心活。
胤禛不似黛玉这般感性,但是心里也不能说没有任何波动,嘴角噙着一抹冷意,双目神光晶亮,深深地看了贾珍一眼,问道:“后来怎样?荣国府中如何知道了宝藏之事?又如何逼死了秦氏?”
贾珍苦笑道:“这也是年我少轻狂,行事无忌。当时收养可儿做童养媳的时候,西府里老太太只嫌她来历不明,身份卑微,不足以匹配宁国公的继承人,因此极力反对,我一怒之下,便说她乃前明后裔,尊贵之人,即使如今出身微寒,但是前明皇室却有极大的宝藏,藏于林家,老太太便立刻答应了。”
听了这话,黛玉眉心微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畔竟有一点寒霜透骨,道:“如此便答应了?那时候我娘嫁到林家了没有?”
贾珍明白黛玉的意思,苦笑道:“没有。你娘出嫁,是在我收养可儿的一年后,当时我便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她记挂着林家有宝藏的事情呢,正好当时林探花,也就是林姑父尚未成亲,她便依仗敏姑姑才貌双全,舍进宫之机,许给了林姑父为妻,私下也曾叮嘱着敏姑姑打探宝藏之秘,常常书信往来。”
好缜密的计谋,将亲情也算计,黛玉眼里忽而掠过一抹寒光。
六岁前的记忆依旧存在着,总是温婉秀丽的娘亲,竟也有目的而来么?
恍惚间,又记起了粉墙黛瓦下,娘亲手植玉簪花的清丽身影,她是那样的金尊玉贵,处处拿着千金小姐的体统,总是拈纸而笑,说起京城旧事,有外祖慈眉善目,表哥聪明伶俐,不加掩饰地流露出对娘家十分的亲昵。
黛玉忽然有些明白了,当日母亲逝后,父亲送自己进京的无奈。
原来,当时,并不仅仅是父亲怕他的政敌有所活动而殃及自己,而是因为宝藏的秘密已经引来了有心人的勘测,只有自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才会放松对自己的警惕和监视,暂时不会有任何危险。
心里有一丝不能言语的痛楚。
为了宝藏,嫁到了林家,那么,母亲可曾真切地想过和父亲过好日子?
曾经的合家欢乐,在此时,忽然有一种崩塌的忧伤。
那种亲情,已经有了渣滓混在其中,再也不会纯净如初。
收起满腔回忆的怅惘,黛玉噙着一丝妩妍,凝视着贾珍道:“后来可儿是怎么死的?我记得那一年我南下,回来后就听说可卿死了,元春有了身份。”
“他们,用可儿的死,换得荣华富贵!”贾珍脸上流露出一种痛恨的神色来,咬牙道:“那尤氏,原是填房,况且我也不喜她,故此并没有什么夫妻之情,偏偏和可儿,将来又是绝望之极,有极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流连在外。”
说到这里,脸上更添忧伤,还有一抹对世人的不屑:“我就不明白,同样是女人,为何总是女人怨恨女人?尤氏怨恨可儿夺了我的爱,加上三年前林姑父去世,格格南下,老太太自觉是个极佳的机会,又恐消息外泄给了别人,便趁着我不在府中的时候,用惜儿的身世和我的前程,逼得可儿自缢!”
“我好恨啊,恨我为什么当时那么多嘴说出可儿的身世?如果不说,是不是就不会这样?我更恨,恨那一笔宝藏,引来了贪婪,流毒这么多年!”
贾珍的声音冷厉,带着破碎的心痛,听得黛玉心也撕裂一般。
这不仅仅是秦可卿的死,而是当时,也有自己的一份,他们也想叫自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