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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霓凰沉吟片刻,而后忽有些豁然开朗之感,道:“先生说的不错。我会慎重考虑的。”
听她如此说便知她已经被说服了,那青衣男子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
看她今日在他面前处处谨慎步步小心的样子,他脑海里那些她少女时的模样却愈发清晰起来,那时的穆霓凰还有着黑白分明的翦水双眸,一身热烈红衣骄傲张扬。
那时的她只知道世界的美好,因此总是那样的不设防。
现在她长大了,长得这样好,却让他不知该骄傲还是心痛。
穆霓凰从容站起身,将披风搭在胳膊上,抬手向那钟先生所在的屏风后一揖,道:“今日多谢先生抱恙相谈,他日若先生有何事是我得以相帮的,也请先生不要客气。我穆霓凰言出必践。”顿了顿,她又道:“只还有一件事,望先生相助。”
屏风后一阵窸窸窣窣衣衫摩擦的声音,想必那钟先生也已起身,此刻听她如此说,他遂从容道:“钟某懂得,绝不会泄漏半句郡主的行踪,还请郡主放心。”
猛的一阵挟雨山风斜斜撞进屋中,穆霓凰藕色的衣衫和小臂上搭着的青白披风也被吹得翻飞起来。
阵风退去后,有两片红叶从屏风外侧高脚架上的插瓶里被吹落,悠悠地打着旋儿落在了她的脚边。
穆霓凰弯腰伸手去捡起了那两片红叶,这样近距离地看,她倒觉得这些叶子的形状很熟悉,有些像植在金陵穆王府□□中的上思槭。
这附近山上也长有槭树吗?一路上来倒是没有注意。
她转转手里的两片叶子,想起方才那钟先生的句句警言睿语,愈发觉得甚是不可思议。
将那两片红叶放在矮桌上,穆霓凰忽然道:“钟先生,我有最后一问。”
屏风后那人顿了顿,声调平缓,道:“郡主请讲。”
“先生这般洞悉朝局的人,当真只是一个隐士吗?”
屏风后的人很快答道:“人生在世,很多事不想懂却还是懂了,但至少人可以选择是否让那些不想懂的事掌控剩下的人生。”
穆霓凰闻言,朗声一笑,道:“先生气度宏大,霓凰实在佩服!这趟青庭山实在是不虚此行。若有机会,应当再和先生把酒言欢,畅谈际遇人生!”说罢再次抬手一揖,道:“钟先生,告辞。”
穆霓凰打开前门走了出去,屏风后的青衣男子亦随着她一步步挪到屏风边缘。
这三面屏风仿佛无形的牢,困住他的脚步,再不能前行。
要走了。
她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这扇门后,踏出颛庐,像她一步步进来那样,再一步步离他远去。
青衣男子的手攥紧了袖口的衣料,一股来势汹涌的绝望如暗夜般,叫嚣着要将他淹没。
原来他竟一直这样高估了自己。
穆霓凰刚转出门边,只听那钟先生又道:“郡主!”
穆霓凰转过身去,发现那钟先生已经行到了竹石屏风的边缘,她甚至可以看到屏风下角露出来的他天青色衣衫的一角。
穆霓凰遂立在廊下,道:“先生可还有别的嘱咐?”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交谈至今都是从容不迫的钟先生,此刻他的声音竟是如此的不安,甚至——
穆霓凰偏头一愣,是绝望吗?
只听他道:“郡主不远万里来到颛庐,只为一探那林殊其人的生死,是否因为对这个人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执念?”
执念?
穆霓凰细细在心间掂掇了一下这两个字,而后道:“也许。我于那人,大概有太多遗憾了。”
屏风后的人下意识地重复着她的话,道:“遗憾?”
山风穿堂而过,雨丝斜着打进廊下,穆霓凰藕色的裙角已有些潮湿。
不知这钟先生为何会关心这样一个私人的问题,然而今日一番交谈下来,不得不承认的是,她似乎在这个素未谋面的钟先生面前敞开了心扉,说出了许多她从未向他人吐露的话语。
大概到底,这些年来她也是无人可说罢。
穆霓凰略想了想,而后浅淡一笑,道:“我花了很多年才明白他说过的 ‘一件事’究竟为何,但是,大概来不及,不,是再也来不及跟他说 ‘我不会反悔’。”说着似是忆起了什么,气息渐沉笑意渐敛,她轻轻攥紧了搭在手臂上的海棠花织锦披风。
深吸一口气,她复又向屏风那头看看,登时又有些后悔。
到底是对着一个陌生人,她说这些又是做什么?
穆霓凰遂又笑道:“皆是诸如此类,不过是两人之间琐碎的细节,先生必然没有什么兴致费神。先生问此,是否因为还有别的见教?”
隔了半晌都没人应答,穆霓凰疑惑道:“钟先生?”
屏风后又传来那人的声音,他道:“今日有幸得以和郡主相谈,钟某不能远送,还望郡主一路顺遂。”
他的声音泛着些异样的沙哑,穆霓凰心觉那钟先生必然是身体不适的紧了,遂利落地抬手一揖,道:“先生客气了,就此别过。”
转过身去时,方才引她前来的那年轻人丘真已经等在短廊边上,而后再次引她出去。
穆霓凰踏上短廊后,竹石屏风后人影闪动,一个身材清瘦的青衣男子从后面走了出来。
他步伐有些急,但行到门边时也只来得及看到那藕衣女子的最后一个背影,而后她便消失在短廊那头了。
他立在门边望着,眼神似是痛惜又似是欣慰。
屋子后门那边传来另一个男子的声音,他道:“你最后那一问太险了,幸而那穆家姑娘没有起疑。”
青衣男子不言语。
蔺晨遂道:“还看,当心那穆家郡主半路杀回来抓你个正着。”
青衣男子闻言后竟微微笑了,道:“不会,她走路从来不回头,她只会向前。所以每次出去玩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有多远,直到走不动了的时候,就开始撒娇,一定要让人背着她回来才罢休。”
蔺晨一身白衣,歪着身子靠坐在后门外的廊上,闻言遂探头到门边看看他,道:“你到底是被自己逼疯了,居然跟我说这些。”
青衣男子的声音有些飘忽,仿若自语般道:“你说的不错,蔺晨。”
蔺晨道:“什么?”
青衣男子望着短廊那头闭起来的门扉。
他以为今日见她是必要之举,他以为今天这一面都是为了以后的谋划,但当她踏进屋子里来的一瞬间他便知道他错了。
蔺晨说的没错,他早已经疯了。
他只是想见她,发了疯的想见她。
青衣男子始终没有回头,亦没有再言语。
廊外的斜风细雨都渐和缓,这场阵雨就快要停了。
天光不好,屋子里也有些暗,蔺晨看着他在逆光下的瘦削背影,道:“长苏,你可还好?”
半晌,梅长苏方道:“我没事。”
蔺晨仍旧靠在门边,仿佛闲聊般道:“既然见了这个,另一个你是不是也要见见?好容易你的故人都聚到衢州来了。”
梅长苏轻轻伸手扶着门框,望着颛庐外隐隐的青山,道:“不必了。总会再见的。”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加更bonus!
☆、章伍 长短亭
颛庐前屋廊下,于陵未挪一步地等在那里,忽见穆霓凰精神抖擞地走了出来,登时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迎上去,道:“郡主,都还顺利吗?”
穆霓凰笑道:“不虚此行。”
这几日来,于陵第一次看到穆霓凰露出这样由衷的笑容,他不禁也笑起来,道:“那便太好了——郡主,如今雨点儿也小了,咱们快些下山吧。魏将军他们想必也要等急了。”
穆霓凰颔首,系好披风就要下台阶,身后又传来丘真的声音,道:“两位且慢。”
穆霓凰转过身去,丘真道:“两位可是骑马上山来的?”
于陵道:“正是。”
丘真遂从屋子一边抱出两套蓑衣和斗笠来,道:“我家先生说,外面下雨,这两套蓑衣给两位避雨用。”
穆霓凰一怔,觉得这钟先生还真是周到的很厉害。
穆霓凰遂道:“多谢钟先生好意了。不过现在雨已经很小了,骑马穿蓑衣也不甚方便,虽然不恭,但也还是要却之好意了。”
那丘真似有些为难,他抓头想了想,而后道:“那两位最起码带着这个斗笠吧,好歹遮住眼睛。”
不好意思再推辞,穆霓凰看了看于陵,他遂上前去接过了那两个斗笠。
丘真又道:“先生还说了,两位可是从西面上的山?若是的话请从南面下山吧,虽然绕的远了一些,但是那条路更平整安全,下雨天不易打滑。”
穆霓凰道:“好的,还请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