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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任的兵部尚书连海忙道:“圣上息怒,在辕州带兵的是轻车将军封毓明,如今已经——引咎自刎于城下……”
梁帝直瞪眼,冷笑道:“自刎?出了差池也不料理,竟就这样寻死去了,他是还想让朕追他做烈士吗!”
连海硬着头皮,道:“回圣上,这辕州的行台军里一多半都是本地兵源,既有城中叛民起事,这倒戈之事,实在是,实在——”
梁帝一拍桌子,道:”实在什么?你难道要告诉朕,这倒戈还倒的理所当然了吗?!”
祁王萧景禹看着连海冷汗涔涔的模样,遂站出来道:“父皇请息怒,兵士倒戈变节自然是不忠大罪,绝无理所当然一说。但连大人所言辕州行台军里多为本地兵源一事也是事实。辕州本属大渝管辖,几年前父皇英武,派赤焰军大败大渝后方才将我大梁的旗帜插在了辕州城门之上。如今有人叫嚣着要重回大渝,军中自然有许多人会把持不住,即便不倒戈,他们又何尝能与城中自己的亲人为敌?儿臣以为,事以至此,再纠结于倒戈一事也是无益,尽快制定平乱对策方是当务之急。”
梁帝哼了一声,坐回座位上,一个小太监忙捡起梁帝摔在地上的折子,战战兢兢地放回桌案上。
梁帝又扫了一眼折子,道:“即便有一半人倒戈,剩下的一半为何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全军覆没?”
连海忙道:“回陛下,说来也奇怪,这辕州叛民不知从何处得来好些精良的武器,再加上他们原来都是大渝人,野性未驯,粗鲁好斗,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重创我军。”
萧景禹瞥了连海一眼,似是对他的言语有些不悦。
梁帝眯着眼,道:“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些刁民一起事,大渝就发了公文说会接纳他们,不是他们在捣鬼还能是哪个?”
连海略略一想,登时心头一沉。
一旁赤焰军主帅林燮半晌没说话,此刻道:“陛下所言不错。不过若真是大渝在辕州叛乱背后作怪的话,普通行台军怕是难以难以平息。臣请命,率赤焰军前去辕州平乱!”
梁帝沉吟片刻,道:“要平定辕州叛乱,赤焰军前去自然是可保无虞,只是大渝也没露什么形迹,这样未免有些太兴师动众了,倒让人笑话我们大梁草木皆兵。”
林燮道:“陛下不必担心。臣本意令林殊做先锋,率赤羽营及赤焰精锐营先行打探虚实,大渝若有动作,臣当携赤焰主力从后接应,若大渝未敢妄动,调拨过去的行台军加上林殊手上的兵力也足够平乱了。待缴拿叛民头目后再向圣上请示发落。”
萧景禹点头,向梁帝道:“父皇,儿臣以为林帅此计甚佳。只是小殊一人打头阵有些太冒险,派个能辖制他的人一起为好。”
此话说的在场几人都笑了,连梁帝都开了颜,道:“也是。去年从梅岭回来他还直说打的不过瘾,这次不找个人辖制他,他从辕州平完乱径直打到大渝去也未可知——还是让景琰一起去吧。”
林燮忙道:“陛下,小殊脾气倔强,只怕靖王殿下也拗不过他,臣以为,还是派疾风将军聂峰与小殊同去为好。”
梁帝半侧着身子倚在座位上,直呼林燮的字,笑道:“长容,我没记错的话,前年小殊领着赤羽营由后方突袭北燕军队,为了减少兵力损失,非要不顾风险只身到敌营去放火,当时把他劝下来的可不是聂峰。”
萧景禹也道:“确实,景琰平时都顺着小殊,但关键事情上半点都不退让,小殊还真是就拿他没办法。”
林燮遂道:“皇上和殿下说的是,臣这就领旨去办。”
连海也道:“这便去安排辕州行台军的调动补给。”
两人准备退下时,闻萧景禹道:“两位大人慢走。”
萧景禹向梁帝道:“父皇,儿臣尚有一谏。”
一直侍立在梁帝身后的高公公忽然抬眼瞅了萧景禹一眼。
梁帝面色淡淡,颔首示意他讲下去。
萧景禹遂道:“方才闻连大人提起那辕州叛民时语气甚是轻鄙,儿臣以为,他们叛国作乱确然有罪,但若是阖州百姓皆不满于朝廷要兴兵作乱的话,朝廷于此也是难辞其咎。古来只有君迫民反,再没有百姓凭白作乱。辕州百姓归附于大梁不久,正是民心惶然之际,若大梁一直拿外邦人的眼色来看待他们,怎能不让他们觉得没有安全感?这时候,只需一些小人挑拨几句,辕州百姓与大梁朝廷之间的嫌隙便会一发不可收拾。这次便是很好的例证。儿臣以为,用人当不疑,治民亦是如此,若君主和朝廷不去相信百姓,又怎能要求百姓的忠心?”
梁帝面无表情,道:“你是说,辕州叛乱,竟是朕的过失?”
林燮垂目立着,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对面的萧景禹。
萧景禹从容揖礼道:“儿臣并非此意。儿臣只是觉得,不妨借此次辕州叛乱,在平乱安抚的过程中借各级牵涉官员向辕州百姓传达我大梁兼爱子民的气度。缴械只是下策,攻心方为上计。而若要为此,须得从父皇开始调整对于辕州百姓的态度,不该再把他们当作囚徒一般监听监视——”
梁帝眸色有些冷,打断他道:“好了,朕不想谈这个!”顿了顿,他不耐烦道:“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萧景禹抿紧唇角,垂目道:“是,儿臣告退。”
萧景禹几人都退了出去,梁帝似有些气闷,坐在龙榻上半晌不言语。
高公公上来一步,道:“皇上的茶凉了,奴才命人添些热的来。”
梁帝道:“站住。”
高公公遂垂着手立住了。
梁帝道:“你也听见他说的了,如今他竟敢把这样的事怪在朕头上了,真是岂有此理。”
高公公声调缓和,道:“陛下多心了,祁王殿下并非此意,大概是一时情急未错好辞,倒让陛下误会了。”
梁帝哼了一声,道:“误会?他这样指摘朕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次也不过是借机重提旧事而已。”
高公公遂低着头不敢答话。
梁帝沉吟着,道:“景禹如今大了,翅膀也硬了,行事也越来越自有主意,朕的话他都不甚在意了。”
高公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梁帝瞪着他,道:“老东西,你笑什么?”
高公公忙敛眉顺目,道:“奴才只是觉得,皇上怕是吃醋了。”
梁帝挑眉,道:“你说什么?”
高公公揣着手,道:“皇上立祁王殿下为监政皇子,自然希望他心系天下,为君分忧,可如今祁王殿下真的如此了,皇上却觉得殿下太注重国事,都不在意陛下了,这可不是吃醋了吗?”说着抿嘴儿又笑了。
梁帝闻言,歪在龙榻上想了想,陡然也笑了。
他看看高公公,笑骂一句:“你这个老东西,竟敢拿朕取笑了!”
梁帝心里闷着的气散了开去,整个人松快不少。他向案上一扫,看到了云南王穆深递上来的折子,遂道:“穆深今天又递折子进来了,想必还是奏请返滇。”说着伸手翻了翻折子,道:“果然。”
梁帝对高公公道:“传旨让穆深明日进宫吧,他在京里呆了这么久,也该回云南去了。只不过,那小郡主朕却还要多留些时日。”
高公公道:“是。小郡主这般聪明伶俐,太皇太后也一直说舍不得她。”
梁帝边思忖,边道:“你可听人说过,近来林殊和那霓凰小郡主走的很近。”
高公公顿了顿,道:“老奴一直呆在宫里,怎会知道这些事。”
梁帝半点不信,斜睨他一眼,道:“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高公公没答话。
梁帝拿手敲着桌面,道:“这小郡主也快及笄了,如此好的品格,不做我皇家的儿媳妇实在可惜。这样一来,云南那边朕更可以放心了。”
高公公慢慢道了句:“陛下明鉴。”
“对了,传旨让夏江立刻进宫,朕要问他辕州的事。”
高公公遂答应着自去了。
☆、塞下曲(上)
林殊和萧景琰率领先锋军到达北境辕州时,已是三月下旬。大渝并没有什么大动静,于是两人便在辕州城外不远处安营扎寨,谋划平乱事宜。林燮则悄悄带领赤焰主力,于几百里外的全州按兵不动。
平定辕州叛乱一事看似简单,实则困难重重。
临行前,萧景禹曾叮嘱他们,若有可能,当以诱降为上,即便难以和平拿下,也要尽量避免伤及无辜百姓。
林殊萧景琰本也是此意,但到达之后才发觉,此时的辕州已经是民皆兵,有哪个算是无辜百姓?而哪个又不算呢?
而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