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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工厂,大家的父母基本都在那里上班,很早就有人开始讨论起这个素未谋面的姑娘到底是谁家的孩子。有人说她是因为蹲班才转学到我们小学;有人说她父母死了,是姑姑养大的;还有人说她是个哑巴。也就是最后一个传言,让我开始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直到我第一次见到她,谈不上漂亮,但有一双不一样的眼睛,可能是因为大我们一岁的关系,身材相比班上的女孩都要成熟一些。老师说,这位新同学因为一些原因不能说话,所以同学们要帮老师好好照顾她,不许欺负她。确实,从她来的那天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对周遭更是置若罔闻。渐渐地,她的称呼从本名变成了哑巴,或者怪兽,受到了所有人的排挤,和我一样。尽管如此她还是默不作声,连生气都没有过。我喜欢她的眼神,那种感觉就像在肆意玩弄着好奇者的心。
我们的座位离得很近,让我有足够的条件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其实她除了不曾说话,任何行为都和正常人无异,但在那个年纪,所有人都喜欢凌驾于他人之上,很可惜我和她都属于被高高在上者踩在脚下的那种。我开始试图接近她,传纸条成了最便捷的方式。起初她从不理睬,直到有一次我看到了她在看一本书,便问她书的名字,她居然回了我——
“是《海底两万里》。”
“如果你看完可以借我吗?”我抓住机会继续和她攀谈着。
“好,如果你能两天看完的话。”她回。
这是我们第一次“交谈”,依旧冷漠。因为课业,我对书本完全没有兴趣,为了能继续和她说上话,还是硬着头皮看了起来。现在想想还是很感谢她,如果不是她,我完全不知道课本上学来的文字,还有这种能让我如此着迷的排列,让我感觉到了另一个世界。
自此,我经常找她借书看。慢慢地,她的回复也不再刻板,话也多了起来,我们从凡尔纳聊到大仲马、巴尔扎克,和让我们脸红心跳似懂非懂的杜拉斯,最后聊到了未知的爱情和幼稚的未来。我为我们的早熟感到骄傲,越来越觉得她独一无二,放学路上也开始有了我们并肩的身影,但我从没问过她为什么不会说话。
有次周末,我们坐车到很远的图书馆去借书,看着林立的高楼,我突然想到一句话,就写了下来给她:世界的欲望是无限大的。她看了之后对我笑了一下,虽然漫不经心,我却受到了极大的鼓舞。那以后,每天我都会想一句类似的话写给她。我承认那时候自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我们经常争论一些超越年龄的话题。也就是那段日子,我开始懵懂地审视起这个最熟悉又最陌生的世界。
我们还一起听音乐,为了能一起买一盘磁带,每天放学不坐公交车,省下钱走很远的路回家。她原本就不会说话,而我的话也跟着越来越少,只对她是一个例外。
因为亲近,更让班上的同学有了空子,说我们恋爱了,两个哑巴在一起了,嘲笑和谩骂接踵而至,欺负我们的行为也愈演愈烈,课本被扔到楼下变成了常事,偷偷买来的磁带也被扯出了磁条。我们从不理睬,把每一本课本的空白页都撕下来折成飞机扔回教室,把被扯坏的磁带聚在一起点燃,把周遭同学当傻瓜一样看待。最后还是惊动了老师,找来了我妈和她姑姑详谈了我们早恋的问题,这更让我窃喜。很多年以后我问自己:我们之间是否存在过爱情?虽然无解,但至少,我有这样期望过。
直到冬天来临。
我们的教室在顶层,老式教学楼的暖气设施很落后,需要一个放水的地方才能正常运行,恰好出水口就在我们的教室,她就坐在旁边。那天是班主任的课,课堂上很安静,暖气试运行,突然嗤出了热气,稀松平常的现象,却引发她一声惊恐的叫喊。所有人都为之一愣,看着原本坐在那儿的她一下逃到了很远的地方,蜷缩在角落里捂住了耳朵。那是所有人第一次听见她从嘴里发出声音,包括我。在鸦雀无声的三秒以后,全班开始哄堂大笑,有人带头说道:“哑巴说话了,哑巴让暖气吓疯啦,哈哈哈哈!”看着在一边颤抖的身影,我脑子一热,冲上去揪住那个男孩就是一拳,随后就被周围的男生一拥而上摁在了地上。就在我们扭打的时候,一个女孩突然说:“老师,哑巴哭了!”
她哭了,哭得默不作声,以嘲讽的方式,一种光天化日之下的无声恸哭。教室里的每个人都像挨了一个响亮的嘴巴,有人低头不语,有人试图安慰却无从下嘴,有人索性继续言不由衷。只有我笑了,在整间教室里的错愕中,我笑出来了,像一个胜利者,看上去像个傻瓜。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当天还没有放学,她姑姑就把她接回了家,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因为她又转学了。
不久后有次听大人们聊起她姑姑的事,才知道她父母在她四年级的时候,煤气中毒去世了。那天放学她在学校等了很久没人来接,自己走回家,独自一人面对着父母的尸体,伴着煤气灶上的嗤嗤作响。我也理解了为什么那天她会那么惊慌。幸好进屋的时候没有关门,邻居闻到了味道,等赶来的时候她也晕倒在了父母的尸体旁。抢救过来之后,不知是被父母去世吓到,还是因为煤气中毒的关系,她不再说话了。尽管医生说她并没有丧失语言能力,是心理问题,但一直没有进展。爷爷奶奶觉得她是个女孩,不能传宗接代,想把她送去孤儿院,姑姑不肯,和家里断绝了关系,独自抚养她。而在那个年代,没人想要娶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女人,况且还是个小哑巴,就这样姑姑带着她一直没有嫁人。那天来接她的时候,我见到了她姑姑,是个漂亮的女人。
我一直在等她的信,曾经给她写过家里的地址,为了在寒假的时候也能继续“交谈”,但不确定她是否还留着。两年多以后我才收到了她的信,信里是这样写的:
“很久不见,是否安好?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但我一直没忘了你。
“也许你后来听说了一些我的事,虽然那都不重要了,我们各自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但我还是会记挂你。和你说个秘密吧,其实我不是哑巴,一开始是因为不敢说话,但渐渐地,我发现自己真的不再需要说话了,因为这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扪心自问,和自己说话就够了。也不再需要朋友,因为我发现所有问题都来源于内心,书和音乐就是我的朋友。直到那年遇见你,开始让我想要倾诉,虽然你拙劣得像个笨蛋,也可能是因为我很久没和别人交谈过了,唯独你是不同的吧。对于姑姑也从没这种感觉,因为我不知道要以何种语言面对她,来诉说我的感恩和愧疚——我承认这是懦弱。
“我也写给你一句话吧:为什么那么多人着急放弃沉默?可能是因为他们从没真的沉默过。
“谢谢你。现在我很好,希望你也是。勿念。”
后来我又把信反复读了很多遍,没给她回信,因为信上没有地址,那以后她也没再给我写过信。我把信烧了,当作是诀别。现在,我还在坚持每天写一句话,姑且当作我们继续“交谈”的方式吧。
很多年后的今天,我还依稀记得曾经有一天我们一起放学回家,路过那家盗版磁带店,店家正在放《那些花儿》,我们站在那儿听了很久,夕阳斜照在她的脸上,很漂亮,她一直闭着眼睛微笑。
我有一种感觉,那时候她一定在跟着哼唱。
独 / 顾均
双 / 顾均
羽毛 / 陈磊盟
微博自杀记
文 / 方慧 90后作者 编剧 @方慧
每个早上我都和自己打赌,男友会回复我的微博。我的眼睛还没睁开,期待就开始苏醒,越来越灼人,我浑身肿胀,再也躺不住,便一跃而起,扑到电脑边。
但每次微博页面就像一潭死水,纹丝不动。没有黄色的标签弹出来,告诉我:“您有×条未读消息,请点击此处查看。”
我去检查网络,网线插头拔掉,再插上,再刷新网页,还是纹丝不动。我去刷牙洗脸,我去吃早餐,乘地铁上班,挤在人群里摇摇晃晃地拿手机登微博,首页还是纹丝不动。一天都过去了,没有黄色的标签弹出来,告诉我:“您有×条未读消息,请点击此处查看。”这是有问题的,不对的。
因为我知道我的男朋友,非常非常爱我。分手后我们互相取消关注对方的ID,但他会一次又一次地打开我的微博页面,读我当天发的内容。他不作声,不过是碍于面子。他总会作声的。就像去年冬天,我发烧吊水,把手上贴着的针头拍下来,发到微博上,晚上陆陆续续收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