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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底下一排排的人头,想到身为人臣的他们,在劳累一天归家后,尚且有个体贴人嘘寒问暖,煮酒斟茶,自己是皇帝,拥有执掌天下的权利,留下一个自己深爱的姑娘陪着自己,难道还需他们来百般置喙不成!
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他干脆一横心,对那名依然躬着身的老臣道:“爱卿年事已高,也到了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了,百善孝为先,爱卿儿孙满堂却不能享绕膝之欢,实在是朕之过,现在特许你告老还乡,朝中之位自有人担任,爱卿不必忧心。”
众臣齐齐倒抽一口冷气,皇帝这是打算开始排除异己,肃清朝堂了吗?
那名提出异议的老臣怎么也没想到,奚成壁竟然会下这样的旨意,原本想着最坏不过一死,但他这道旨意,便是将他毕生所有荣耀与权位悉数剥夺,这简直比赐他一死还要狠绝!
雪白的胡子狂颤不已,他艰难的跪下叩首道:“谢主隆恩。”事到如今,他也没有第二条路好走,心知皇帝已然动怒,即便求情也是于事无补,更有可能会连累家人,如今起码性命得保,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见那老臣一副战战兢兢之态,奚成壁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他向龙椅的椅背靠了靠,两手搭在扶手的龙头上,目光闲闲自下首每个人的脑袋上掠过,就像在打量一只只待宰的肥羊。
所有人的神经全部绷了起来,殿内原本就紧张的气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扯得更紧,终于,奚成壁在环视一圈后,将目光落在之前一名对江晚鱼身世提出询问的大臣:“徐爱卿,册立皇后的事情,朕就交给你了,你务必要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若有纰漏,朕定然不会轻饶,你可明白?”
那臣子浑身一抖,两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他叩首谢恩不是,抗旨不遵也不是,就那么半躬着身,要多纠结就有多纠结,要多郁闷就有多郁闷,一张端方的脸,都被眼前这两难的境地给生生逼得扭曲了,在场诸臣,都对此人默默表示了深切同情。
奚成壁也不管他是否接旨,命令一下,便对身旁内侍道:“退朝。”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大步走下御阶,离开了正殿。
一场早朝下来,整座京都都被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中,到处可见人心惶惶,惊恐难安。皇帝虽然冷酷残暴,但在文武百官心目中,却是个重义之人,这朝中大部分官员,从先帝继位起,就效忠于奚国朝廷,当年澹台国攻占而入,奚国覆灭后,一部分人抵挡住了澹台国的诱惑,拒绝再入朝为官,一部分则不离不弃跟随他,直至重夺江山,入主中原。
这其中很多臣子都是奚国的大功臣,没有人想过,有这么一天,皇帝竟然会将他们这些功臣赶出朝堂之外,而理由,竟然只为了一个女子。他们也许会心寒,但终究,他们还是会将过错归咎在那个迷惑了皇帝的女人身上。
红颜祸水。
江晚鱼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能得到这么一个在后世看来,绝对是一种最高程度夸奖的名头。
她觉得有些好笑,但同时,也觉得有些可悲。
奚成壁并非一个容易意气用事的皇帝,她相信他对自己的感情不掺水分,但也不可否认,他在为她争取名分的同时,也将此次事件作为导火索利用了一回。
纵观古今,上位者最讨厌的是什么?绝不是佞臣贪官,小人得志,而是功高盖主。
那些功臣仗着自己有功于朝廷,行事方面肆无忌惮,无法无天,那些霸占良田,强抢民女的事,京都没少发生,这还是在天子脚下,那其他地方呢?山高皇帝远,岂不是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里还有老百姓的好日子过?
纵容族中子弟为所欲为的人,不正是这些所谓的朝廷功臣吗?她敢打赌,奚成壁对这些人,早就存了不满之心,他只是没有找到一个除掉他们的最佳时机,而这一次,他在愤怒之余,发现了一个肃清朝堂的最好机会。
他是深爱她的男人,同时也是一个国家的君王,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没道理放着这么好的机会而弃之不用,于是,她变成了众矢之的,一个迷惑皇帝,人人得而诛之的祸国妖妃。
这种不良后果,以他的睿智不可能想不到,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将她置于炭火之上,风口浪尖,她若是一艘脆弱单薄的小船,这会儿怕是早就成了一堆烂木碎片,但他把她当成了一艘巨型战舰,哪怕是狂风巨浪,也难以对她造成一丝伤害。
真不知该怨他狠心,还是该谢他对自己的欣赏。
“在想什么?”以往都是她出神的次数多,现在却换成了他。
轻轻握住环在自己腰上的手,他仰首望着天边的明月:“你恨不恨朕?”
她将脸贴在他宽阔的脊背上,轻轻摇了摇头:“我相信,你会保护好我。”
他突地一笑:“不是说你来保护朕吗?怎么反过来了?”
“这不是还没到我保护你的时候嘛。”她咕哝了一声,将手环得更紧了。
他蹙了蹙眉,“你抱朕抱得这么紧做什么?”
她顺口道:“不抱紧点,你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他啼笑皆非:“这话该由朕来说吧。”
谁料,她竟极认真的解释起来:“你这个人,行事一向霸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明知办了那几个朝臣,所有人都会把矛头指向我,你却一点也不担心,可见你是多么的自我主义。我倒不是怨你,你这么做有你的理由,而且那些欺压百姓的混蛋也确实该严办,只是你这样我行我素,万一哪天遇到比我还好的姑娘,以你这种行事全凭自己喜好的性格,岂不是要被拐跑了?所以我要把你看的紧一点,不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如果可以,我要把你锁在身边,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他不禁怔住,简直难以置信,这样的话,竟会从一个女子的口中听到,他哭笑不得:“你整日把自由挂在嘴上,却不肯给朕自由吗?”
“我哪里不给你自由了,喜欢谁是你的事,我能干涉的,就是不让好姑娘接近你。”
他转过身,与她面对面:“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好姑娘,能遇到你一个,朕已经很满足了。”
她撇撇嘴:“皇上还真是眼界短浅呢,世上的好姑娘何止千百,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倒也罢了,可你偏偏是帝王,全天下最尊贵的人,又长得这么漂亮,觊觎你的人肯定不少。你说,我为什么一定要喜欢你,这样我的压力该有多大啊,估计我的情敌,能从皇城的这头排到那头。”
这姑娘的思想,还真是不同常人,什么他长得这么漂亮,哪有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人的,“你要是真的这么想,那就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她不以为然:“天下何其之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很有自知之明的。”
“那你说怎么办?”他贴近她,与她脸对脸,唇对唇,声音低缓而暧昧:“要不,我们今天就把事给办了?让朕做你的人,这样就不愁朕会被人抢走了。”
“心不在,只要一个身体有什么用?皇上博学睿智,难道连这一点也看不明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吧,到底要怎样?”
她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摩挲着他的唇瓣,直到他张口,将她的指尖含入口中,她才恍然回神,将手抽出,嗔了他一眼:“我不想当皇后。”
他脸上笑意顿敛,“怎么又变卦了?”
“什么叫又变卦了,我从来就没有答应过你。”
“不是你说的,你若嫁我,必居后位吗?”
“还有下半句呢?”
他脸色更沉:“不就是六宫无妃吗?朕不会再娶他人。”
“皇上说的容易,做起来只怕难于登天,只是立我为后,就在朝中掀起了这么大的风浪,若是再来个六宫无妃,你的江山社稷还要不要了?”
他从鼻中哼出一声,毫不在意道:“大不了不要这皇位了!”
她神色剧变:“你在胡说什么,这江山,可是你拼尽了心力才重新夺回来的,岂能说不要就不要?”
他有些孩子气的抱紧她,眼神看上去无辜又委屈:“朕只想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你,若是不能和你在一起,这皇位对朕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明知他只是在发泄,但平静的心弦还是被这番话震颤了:“别这样了,木强则折,过于刚硬反而落了下乘,对于名分,我一点都不看重,你喜欢我,我就陪着你一辈子,这样难道还不够吗?”
他像是有些负气,吐出一句:“不够,当然不够!”她还想再劝,却被他推开了身子,他握着她的肩膀,牢牢迫视着她:“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不想要这名分,是心里还存着要出宫的念头,可朕不想让你走,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