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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生就是个悲剧,父皇不爱她,所谓的兄弟姐妹排斥她,母妃又一心一意只想报仇,从未给过她任何关爱。
她从不奢望能得到男人的关注与爱护,尤其是慕容怀卿,但听到那样毫不留情的话,还是会觉得受伤。
他竟然连他自己的骨血也不在乎,这人的心,难道是铁石做成的吗?人人都说奚成壁残虐无道,无情无义,可他却能为江晚鱼放弃一切!
悲哀过后,便是无尽的嫉恨。
相比于自己的凄惨,那个女子,却拥有一国之君一往而深的感情。
她恨透了江晚鱼,甚至抱着自己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的想法,希望慕容怀卿这一去,就此尘埃落定,江晚鱼和奚成壁,生生世世,永不再见!
江晚鱼最近一直是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状态,过起了真正的米虫日子,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心底负担大,就算把自己当成是圈养的猪,身上也多不出一两肉来,反而日渐消瘦。
她不想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更不想只为了让慕容怀卿烦恼一下就耍小性折磨自己。她在等着与奚成壁重逢的那一天,他不在自己身边,她更要照顾好自己,以免让他担心。
吃过了晚饭,她小憩了一会儿,迷糊中,听到了开门的“吱呀”声。
她微微掀了掀眼皮,知道是慕容怀卿回来了。
虽然心里如万马奔腾一般,想要知道他与奚成壁会面都说了些什么,但她知道,就算自己问,慕容怀卿也不一定会说,所以干脆当哑巴。
不过很意外,这一次,竟然是慕容怀卿主动开口询问:“你不想知道我与他都说了些什么吗?”
她还是懒懒的模样,连眼皮都是半开半合:“哦,说了什么?”
似乎对她的态度不满意,慕容怀卿并没有回答。
看吧,就知道他在耍自己,江晚鱼心里固然愠恼,但因为知道就算发火也没用,所以还是保持缄默。
今天的慕容怀卿很反常,她不问,他却急于倾诉:“我很意外,他竟然没有杀了澹台婉玉,或许,是因为那一模一样的容颜。”
他总是知道,什么话能让她心里不舒服,但她已经习以为常了,或者说,看开了:“你错了,不是因为一模一样的容颜,而是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好杀嗜血的人。”
慕容怀卿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才道:“你倒是会替他找借口。”
借口吗?或许吧,但不论是什么,她都相信,奚成壁对澹台婉玉的手下留情,绝非因相貌,而是他内心的一份善意。
她觉得有些累,所以干脆合上眼,兀自找周公嬉戏去了。
可还没等见到周公,就又传来了慕容怀卿的声音:“我的孩子,大概也有七八个月了。”
她突然精神振奋,蓦然睁眼:“慕容怀卿,你也要做父亲了,知道做父亲前的感受吗?”
他垂着脸,看不清表情:“父亲……”
许久的沉默后,他突然抬头,嘲弄般的一笑:“你的孩子,我会视如己出。”
搞什么,这家伙脑袋不会有问题吧。
江晚鱼从躺椅上直起身子,“可你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那又如何呢?血缘的羁绊,并非你想得那么牢不可破。”
她知道他在指什么,静妃是他的亲生母亲,却狠心将他抛弃,这是一个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口。
她叹息一声:“别人是别人,你是你,你的父母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不代表你也应该这样。”她抢在慕容怀卿开口前,把剩下的话说完:“那毕竟是你的孩子,是你的骨血,在你想要抛弃他的时候,说不定他也如你当初一般,渴望着、企盼着父母的关怀,望眼欲穿。将心比心,你难道不会觉得痛吗?”她轻柔地抚摸着小腹,倔强的神情不在,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温婉:“我讨厌这样,讨厌不负责任的父母,我渴望有一个完整的、温暖的家,联想自己的痛苦与遗憾,我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经历这一切,所以,我要把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全部都给他。”
夜很静,只有烛火的噼啪声不断响起,江晚鱼似是困极了,以双手护着小腹的姿势,沉入了梦乡。
许久之后,慕容怀卿才从座位上慢慢站起,望着即便在睡梦中,也唇角带着甜蜜微笑的江晚鱼,轻声低喃一句:“孩子……”
江晚鱼那番话完全是有感而发,并没有什么特殊目的,但让她想不到的是,慕容怀卿竟然允许她与奚成壁见面。
见面的地点,还是在南河村,在那个一目了然的祭台上。
仿佛为了给两人的会面曾添气氛,阴郁了数日的天空,竟然一下子放晴。
阳光暖暖的,金黄的色泽欢快的跳跃着,她微微眯着眼,在侍女的搀扶下,迈步走上台阶。
台阶不高,一共只有十阶,可她却觉得这台阶真长,天知道她多想见到那个人,五个月零二十九天,就像一辈子那么长。
心跳之快,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终于,她迈出了最后一步,站在了祭台上。
恍惚中,回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黑色的赤乌战靴,黄金大叶龙鳞甲,闪闪发光的闹龙金盔下,男人的脸孔俊逸清朗——
刀削斧凿的标准模子,凛然飒爽的剑眉,眼瞳映着日光,不再是深棕色,而是温柔的浅褐,记忆中阴鸷森冷的目光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神情惘然的注视,诚挚悠然的欢喜。
没有想象中的轰轰烈烈,她走到他身前,抬手触摸他的脸颊,感受到记忆中的温暖时,心底的慌乱,奇迹般的平静下来:“阿壁。”
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此时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眼中倒映的自己,她却什么都不想说了。
只一句呼唤,一个眼神,便道尽了所有相思,她知道,他一定会明白。
他勾起好看的唇,那纤薄却柔软的唇,在她掌心印下一吻:“小鱼,我来晚了。”
“阿壁……”她叹息着,这一天她等了好久,虽然不得相见,但这熟悉的容颜,却从未自记忆里变淡,反而越加清晰:“你瘦了啊……”
“你也一样。”他心疼将手轻覆在她消瘦的肩头上,眼底柔软一片:“小鱼,我带你回去。”
她愕然,看到他眼里的坚决后,猛地睁大眼:“阿壁,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曾说过的话,也会一一兑现。”在他蹙眉要打断自己时,她笑着说:“阿壁,我是你的后盾,不是你的负担。”
他终是咽回了即将出口的话,怜惜地将她拥入怀中:“就算是负担,也是甜蜜的负担。”话落,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轻轻推开她,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你……这……”
她不由得弯起嘴角,牵着他的手,将那温暖有力的大掌,覆在自己的腹部上:“已经八个月了,过不了多久,小家伙就会降世。阿壁,你欢不欢喜?你要做爹爹了。”
这份喜悦,在他误以为澹台婉玉就是她时,已经感受过一次,那时候虽然欢喜,却没有太多的激动,原以为这份将为人父的喜悦与兴奋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可此时,掌心贴着她圆润的腹部,感受着掌心下的脉动,一股强烈的喜悦和震撼,自心底深处勃然而发。
他几乎不知该说什么了,只一个劲地笑,感觉这一刻,自己快要被漫天而来的幸福给淹没了。
“孩子,孩子,我们的孩子……”从未这么欢喜过,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完全不像个帝王。
“是啊,我们的孩子。”江晚鱼心里也很欢喜,我的孩子,感受到了吗?你的父亲正在呼唤你,你不会是孤单一人,你有爱你的母亲,还有父亲。
“你们要温存到什么时候?”
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将所有的喜悦打散,美丽的迷幻消失,眼前唯剩现实的残酷。
笑意自脸上冻结,奚成壁的表情很僵硬,隐约透着刺骨的寒意,下意识,握紧了悬于腰上的佩剑。
她伸手,握住了他,她掌心冰凉,却不可思议地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道:“阿壁,为了我,为了孩子,你愿意忍吗?”
他低着头,用尽全身的力气隐忍着,“小鱼,我说过,要给你幸福。”
“我现在就很幸福。”
“小鱼……”
“阿壁,你实话告诉我,你真的要把皇位让给慕容怀卿吗?”她始终不相信,奚成壁会这样轻易就妥协。
可他却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敷衍的意思:“是。”
“你疯了,那不是一件珍宝也不是一座房屋更不是一个椅子!”
他笑,表情显得很欠揍,“在我眼里,它就只有这点价值。”
她气得说不出话,他却笑得更欢:“我们浪迹天涯,无拘无束,我带你一起翱翔天际,畅游汪洋,这样的日子多好。”
这可不是你想要的!
她在心底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