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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从沉思中回神,奚成壁看着那磕头如捣蒜的郡守,站起身道:“不用,直接投入刑部大牢,处以流刑。”
郡守不磕头了,罗熔罗暮也傻眼了,这就算完了?好像还没审出个所以然来。
奚成壁淡淡瞥了眼满头满脸都是血的郡守:“他只是个提线木偶,没有任何价值,背后操控的人,早就已经弃了这个卒子,朕留着也没什么用,发配边疆吧。”
郡守不敢再讨饶,奚成壁的暴虐是众所周知的,能留他一条命已经是祖上积德了。他没什么本事,只有见风使舵看人脸色这一点,比大多数人都强。
郡守被带下去,奚成壁负手来回走动,突然站定脚步,望着地面上那一滩血迹,蹙眉道:“这几日,你们先把手头的公务放一放,全力替朕找一条狗,一定要快。”
罗熔罗暮面面相觑,主公该不会脑袋坏掉了吧,让他们正事不做,专找狗?
看出了两人的疑惑,奚成壁道:“不是一条普通的狗,是……”他回想了一下,对那条只停留在肉球记忆上的藏獒,实在不知该如何描述。
这时罗暮接口道:“是不是一条黑色的大狗,脑袋中央有两点白?”
奚成壁一拍脑门:“对对对,就是这条!”随即又怪异地看向罗暮:“你是怎么知道的?”
罗暮挠挠后脑勺:“我见过这条狗,乍一看挺凶,不过相处久了,就知道这狗其实挺温驯的。”
奚成壁忽然沉了脸:“你和那条狗很熟?”
罗暮神经粗条地答道:“也不算特别熟,就是经常见,对我跟对它主人差不多。”
奚成壁脸色更沉,这小子平时都背着他做了什么?跟狗那么熟了,那跟狗的主人,岂不是熟上加熟?
罗熔见势不妙,他这个傻弟弟,平日看上去挺聪明,就是不会看人脸色,呆头呆脑,没看到主公已经打破醋缸子了?那脸黑的,连他都不忍直视,连忙推罗暮一把:“你去把我准备好的侍卫名册取来,正好今天主公在,让主公阅览一下。”
罗暮嘀咕:“你自己不会去取啊。”
“这是你家,我不熟。”
罗暮嘴角一抽,罗熔这死板的家伙什么时候也会说笑话了,看了眼一旁的奚成壁,主公似乎脸色不郁,也不知在为什么事发火,为了避免殃及池鱼,他还是先躲一躲为好。
见罗暮离开,罗熔这才问道:“主公可是在怀疑什么?”
奚成壁有些茫然摇头:“朕也不知,就是隐约感到不安,说不上到底为什么,你和罗暮先按照朕说的去做,接下来朕自有安排。”
……
离冀州还有不到两日路程,连日赶路的队伍,也逐渐慢了下来。
江晚鱼现在所在之地,是镇南王管辖的桐州。
她忽然想起来,之前那名刺客说与之联络的,正是桐州郡守。
镇南王,武宣王。
两处封地呈比邻之势,桐州郡守又与刺客有关,加上镇南王曾开口向奚成壁讨要过澹台国旧属宫人,稍微一联系,便不难得知其中奥秘。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镇南王是站在慕容怀卿这一边的,不知其他封地的藩王是什么态度,万一都与慕容怀卿串通一气,那皇权可就岌岌可危了。
窗外淅淅沥沥落着今年的第一场春雨,那绵密的声音,微潮的凉意,都加重了人心底的沉闷。
此处是桐州边界的一处军营,因为许久没有战事,所以驻守在这里的士兵,渐渐开始变得散漫,不复军人的铁血之气,他们甚至盖起了房子,娶起了小妾,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刚来到这里时,她还以为是哪个边远小镇,她不知道慕容怀卿作为镇南王的同盟,眼看着懈怠军纪之事却不提醒反对,到底抱着什么心态,或许,就算是同盟,也无法真正信任彼此。
正凝望窗外的一片水帘,忽然觉得背上一沉,一件斗篷,被搭在肩头,披风的另一端,是一双修长洁净的手。
她没有拒绝,只微微侧了侧脸,继续欣赏窗外的雨景:“对不起,我这个人不喜欢对讨厌的人说谢谢。”
慕容怀卿为她披好斗篷,微微一笑,在她对面坐下:“没关系,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她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眼底闪过一丝嫌恶:“别这么说,我和王爷并不熟。”
慕容怀卿也随她一般,看向窗外的雨幕,脸上的笑时有时无:“姑娘怎么能这么说,你和本王,好歹也有数月的同住之谊。”
她眉头一皱,口吻不禁有些恶劣:“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要毁我清白吗?”
慕容怀卿扬眉轻笑:“江晚鱼,这里现在没别人,你大不必如此。”
她咬了咬唇,脑袋忽的一偏,冷厉的目光径直射向慕容怀卿:“我说过,没有人能够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你要么放我离开,要么就等着倒霉好了。”
慕容怀卿不急不缓道:“姑娘要本王等,那本王便等着。”
“你——”她气结,恨恨转开眼。
“何必生气,本王可是在帮你。”
她不理他,这简直是在胡扯!
慕容怀卿继续道:“本王知道,你一直向往自由,却被某些原因束缚了手脚。真是可惜了,翱翔天际的海东青,竟为了那可笑的爱情而折翼,你不觉得遗憾吗?”
她还是不理他,似乎看那窗外的风景看得入了迷,实则心神已经开始飘忽。
慕容怀卿知道她在听,也不在乎她的冷漠态度,继续自说自话:“其实你一直都很想离开那个四四方方的牢笼,到外面的世界来看一看,不要否认,我可以从你的眼中,看到这种渴望,就像是燎原的烈火,灼然而耀目,那份痴狂,时时刻刻感染着我,让我不禁想起,幼时因体弱困于府中,每日看着高墙青瓦,对外面世界的那种向往,那种希望脱离束缚,期待自由的感觉。你和我很像,都是不安分的人,病魔不能成为禁锢我的阻碍,同样,爱情、责任、誓言,这些狗屁不通的东西,也不能成为禁锢你的绊脚石……”
一语不发的她突然转过脸,看着慕容怀卿,声线清亮,那双眼在雨幕的衬托下,也似有了灵气,“自由是什么?是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被迫张开翅膀,由人驱赶着飞向天空。你不懂自由,自由从你的口中说出来,简直就是一种玷污。你说你给我自由,我真看不出,我现在哪里自由了,无非是从一个牢笼换到了另一个牢笼中,况且,你给我准备的这个牢笼,还是我不想要的。”
面对她的盛气凌人,慕容怀卿却是一脸自在,似乎她情绪越是激动,他就越是高兴。
这一次,他是真的笑了,不再是假仁假义,而是从眼底眉梢散发出的笑意:“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给你的自由,就像被驯养的猎鹰。”
“啪!”
再也忍受不住,她站起身,两手重重拍打在桌案上,“慕容怀卿,你根本就是个神、经、病!”
她觉得要喘不过气来了,跟神经病相处久了,真怕自己也变成神经病。
慕容怀卿微笑如常,黝黑眼底映着她此刻的怒容。
她怒了,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见她发怒,仿佛玲珑精致的水晶人,突然活过来了一样,每一个表情,都令人兴奋不已。
推门而出,不顾外面淅沥的雨幕,她正好需要这冰冷的雨水,来浇灌此刻滚油般的内心。
慕容怀卿不怕她逃走,这是他的自信,也是他的自负。
不过她很清楚,他再自负,要想困住自己也是绰绰有余,故而她不会浪费体力,去做那种根本不可能成功的傻事。
她要逃,必定会挑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在雨中转了一圈,忽然发现这个城镇看似平和,士兵看似散漫,却有一种无形的凝重肃杀之气弥漫在各个角落。
士兵们行走时的姿势,换岗时的谨慎,还有他们总是穿得一丝不苟的军服,这一切都不像是丧失斗志,只知吃喝玩乐之人该有的样子。
他们行为规矩,站姿挺拔,行走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如非日日坚持训练,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的。
果然,一切都是障眼法吗?透过朦胧雨幕,望着这座临时搭建起来的小型城镇,她突然觉得,这里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搞不好什么时候就爆炸了。
正在沉思,身后突然传来某种声音,很轻微,却被她敏锐捕捉到。
她脚步不停,依旧不急不缓朝前迈步,那声音越来越近,和雨声混合在一起,出奇得诡异。
她蓦地闪身躲进一个死角,正要探头查探对方来头,突见一道黑影朝自己猛扑而来。
那黑影速度奇快,她根本闪躲不开,就这样被重重扑倒在地。
“唔……”当屁股和地面来了个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