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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六年五月十六日,星期二,夜里一点,汪顾还趴在闪着灰光的显示器前认命地当她的痴情小职员,似是放空的视线飘荡在文字和数字间,差点没从里面看出曹雪芹笔下半行诗句半幅画的朦胧美来。好容易看完了这些有的没的,她刚要动手修改,这才发现这是份只读文档,她没有修改权限。
师烨裳你个糊涂鬼…汪顾边骂边按CTRL+P,打印机吱吱呀呀费了牛劲马劲才把文件打出来,汪顾一看吓一跳。好家伙,四十几页,快赶上大学时的学位论文了。草草收拾好桌面,汪顾粗看一眼,确定没有机密后打电话让秘书处值班的人过来把文件取去装订。
今天秘书处里值夜班的是刘天伊,小姑娘熬夜熬得相当亢奋,点了一晚上连连看的右手有些发抖,敲应门后她推门而入,“汪副总,您找我?”
“嗯,麻烦你帮我把这个拿去装订,谢谢。”汪顾打着哈欠道。
刘天伊接过文件一看标题,有些奇怪地问,“您怎么也订这个?”
什么叫也订啊…汪顾继续打她的哈欠,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吃罐八宝粥,“还有谁订?”算了,还是不要了,八宝粥是甜的,甜东西吃下去,血糖升起来,更容易发困。
“师总刚也让订这个呀,而且火气很大的样子,脸冷得要命。”刘天伊拍拍胸,一副害怕的表情。
汪顾有些惊讶,抹掉因哈欠而起的泪珠,抽抽鼻子,“她还在办公室?”
“师总在的,一天都没出过办公室,下班前我们收到她几封电邮,大概是我们回复得晚了,所以她不高兴。”
她不用回家睡觉的吗?都那么晚了,就那身子骨还敢熬夜?
汪顾锁定屏幕,再次确定自己没有把机密文件摆在桌面或任何可以无锁开启的抽屉里,最近机要文件实在太多,她也没办法。“好,没事了,我过去看看,你做完就直接放我桌面上吧,我不锁门。”说完,她为以防万一,还是抄起了房门钥匙,和刘天伊一起走出办公室。
因为深夜,楼道里很安静,汪顾真切地听清了自己鞋跟碾碎沙子的声音。走到总经理室门前,四下更是鸦雀无声,静得像一镜冰封寒潭。
房门底下透着微光,昏黄的,却是清冷的。
师烨裳在工作时只会开一盏台灯,其余灯光一律全灭,连通常被当做夜灯使用的洗手间化妆镜灯都不例外。
汪顾将手放到门把上,往下按动,门没开,于是她掏出钥匙,捅进锁眼——师烨裳说到,确实也做到,她将她的办公室,车子,乃至住所钥匙全配了一份给汪顾,看起来,真的是除了生活和身体,她可以把她的无论什么都交于汪顾,毫无保留,唯一的要求,便是汪顾安稳地按她说的话去做,不能跳槽。
汪顾关上门,走到师烨裳桌前,看她略显烦躁地敲着键盘,“你怎么还不睡?”
她的视线快称得上涣散,一双雾霭迷深的眸子却还盯在屏幕上。她好像听不见汪顾的话,只一味嚼着自己嘴里的香口胶,让自己保持清醒。
“干嘛还要自己把文件再看一遍?信不过我啊?”
师烨裳还是自顾敲着键盘,似是透明的脸上除了皱眉,再没有其他表情,“那份文件我也没有修改密码,从总部传来时就是这样的,打印后手批吧,别复制机改了,不知道文旧颜什么心思,我们胡作非为不好。”
其实只是一份关于国代下半年规划的文件而已,总部的评估意见出来后,文旧颜把它发下来,原意便是让他们这些直接负责人补充完善,对那些不合理不合体无法切实执行的部分进行修改,刻意封闭修改权限几乎不可能,但文旧颜的行事风格,长久以来给人留下了高深莫测的印象,师烨裳对她忌惮良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不是来找你说这事儿的,我是来催你睡觉的,”汪顾绕到师烨裳身旁,指着她在森森冷气中汗湿的衬衣领口,“你想撑到晕过去吗?”
师烨裳没理她,只是将大班椅朝相反于汪顾所在的方向上移开一些,冷淡道:“我有自知之明,不会那么容易就…”
“你承诺的,只要我好好工作,努力学习,你除了与我同居和上床之外什么都答应,现在,我要你去睡觉,你去,就是践约,不去,就是食言,师总,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珍爱生命,远离谎言,对吧?”
汪顾安分地只将手放在师烨裳的椅背上,其实还是更喜欢双臂环在师烨裳腰间的感觉,于是她给自己找借口:你敢不去,你祖奶奶我一定对你不客气,至于怎么个不客气法…嘿嘿。
插在笔杆上,飞舞出一片炫目火彩的镶钻笔帽在听完她的话后悬停下来,师烨裳低着头想了想,突然眯着眼睛,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向汪顾:“不应该是珍爱生命远离毒品吗?我记错了?”她最近比较担心自己的记忆力会因病衰退,所以她努力地复习着自己尚未忘记的一切。
嗯?对啊,法制专栏里是说,珍爱生…汪顾开始还傻想着师烨裳的问题,想到一半猛觉不对劲,不由得噗地喷笑出来,发抖的手在师烨裳肩头不停拍着,一颗漂亮的脑袋低垂,招风耳扇得像两把大扇子,“师烨裳啊师烨裳,总裁叫你老古董真是一点都没叫错,有纠结这个的么?你到底明不明白状况啊?”
“什么状况?”师烨裳犯傻的时候也挺一根筋的,困意蛮横地霸占着她的思维,汪顾的招风耳扇得她眼晕,可她又忍不住不去看它——这是人类的耳朵吗?怎么长得跟小飞象似的。
汪顾笑得颤颤地直起腰,脸上明摆着是一副对心爱之人无所适从的宠溺,“你,你,你,”她大喘气,“你真是太可爱了,别扭得来,又呆得要命,难怪人人都爱师烨裳啊。”
师烨裳觉得莫名其妙,只好无辜看着汪顾,下意识地在为难时咬住下唇。
可爱?别扭?呆?
从来没有人这样形容过她,她有些不高兴,可自觉不自觉地,她的脸颊竟逐渐升温,很快发展到她必须用冰凉的手去安抚的地步,于是她抬起手来,捂住。
汪顾不笑了,倒不是因为笑多肚子疼,而是没想到师烨裳居然也会脸红,在她面前脸红,这么明显地脸红。在她的记忆中,师烨裳从来只有平淡,尴尬,严肃,虚弱和微笑五种表情,她从来没自信能像勾搭其他女人那样把师烨裳也逗得赧颜。
再如果说,师烨裳要只是脸红也就算了,昏黄灯光里看不真切,她汪顾,身为立志要以怀柔政策攻陷不良妖怪的淫僧法海,满腔欲火咽几口口水还是勉强浇得灭的,可问题是,她、她、她居然还捂脸!
真要了亲命了…
汪顾只觉连日来积累的疲惫感瞬间一扫而空,全身上下都是打了鸡血叫嚣着要战斗的超级赛亚细胞,她靠上办公桌,一把将还在发呆的师烨裳从座位上拉起,顺势搂入怀中,“不□,接吻行吗?”师烨裳刚要摇头,汪顾的唇已经贴到了她耳边,“你没说不能接吻,别把我当弱智一样欺负。”
后来,师烨裳是怎么回答的,汪顾假装听不见,反正都是些可有可无的话,她要学会忽略无关信息,专注在最终目的上,不与敌纠缠,不为敌所动,这些,也是师烨裳教给她的。
她克制地舔吮师烨裳几近透明的耳廓,慢慢将亲吻的轨迹顺着师烨裳的下颌骨移到她的唇边。师烨裳半暝着双眼,揪在汪顾腰侧衣料上的五指细细发抖,却没有反抗,当汪顾倾身向她时,她只将视线停留在汪顾那对没有遗传自张蕴兮的招风耳上。
意乱情迷中,汪顾果断地含住了师烨裳纤薄的唇瓣,舌尖滑过诱人唇谷,缠住了师烨裳意欲后撤的蕊芯,恣意辗转捻拂,直到一线冰凉的水珠顺着两人紧贴的面颊浸入相依的唇间。
师烨裳哭了,在汪顾的面前,第二次。
在那吻结束之后,师烨裳竟像个被人遗弃在路旁的孤儿一样在汪顾怀里痛哭失声。整个深夜,汪顾心疼欲裂地将她紧搂在怀,慢慢拍哄,但任凭她问了几十遍“怎么哭了?”师烨裳就是一言不发。
而,待汪顾得知师烨裳为何会哭,已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了。
83——寨——
二零零六年五月二十日,星期六,阴天,连太阳都是雾蒙蒙的颜色。
文家大宅的花园里,木质的户外餐桌前,文旧颜用小刀削了颗枇杷,拎着它的果梗,在小鬼面前晃了晃,小鬼要伸手去接,她迅速将它丢进自己嘴里,“想得美,你刀功那么好,我没让你替我削就不错了。”小鬼瘪嘴,摸出随身的刀子,也不擦擦,拿起一个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