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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意洋洋,现在可知道错了,就像“狼来了”故事里的孩子,在她最需要同情的时候,端竹无影无踪。直到早上八点,她才在痛苦中浑浑噩噩地被人推醒,这使她史无前例地埋怨了一句,“怎么这么晚啊。。。”
“晚?”端竹看表,“你不会是发烧了吧?”她伸手去摸郝君裔的头,就算明知道伸出右手即是折磨自己,但她更清楚伸出左手只会引发郝君裔的怀疑——她不是左撇子,能用而不用右手绝非自然动作。作为一个大龄孤儿,她不需要更多的同情与怜悯,特别是来自郝君裔的同情和怜悯,所以她必须维持常态,不能泄露蛛丝马迹,虽然这有些困难,可越是困难她才越有兴趣。“还是你昨晚上又没睡成?我看见你的时间表上九点排了事,再不起床就该迟到了。”
郝君裔拿起一只熊猫盖在自己脸上,也不知是不愿见光,还是不愿见端竹,“我头疼,一会儿你替我陪君袭吧。反正她今天是跟林森柏在一起,你也认识,方便。”
端竹闻言,不禁有些奇怪:郝君袭和林森柏是旧相识,见面碰头实在常理之中。再说林森柏与咪宝感情稳定,绝不会跟郝君袭再闹出花边。她们的会面,若不是出于友情,就只能是出于生意,可这又有必要让人陪着吗?除非。。。端竹在不知不觉中走进客厅,挂着一脸麻木不仁的表情打开药柜,脑子里还在思索,手却朝一盒酚咖片抓去。
不一会儿,郝君裔合水咽下止疼药,心情终于没那么糟糕了,搂着大趴躺回床间,她半眯着眼睛看向端竹,“还想什么呐?就是你猜的那样啊。我受那只熊T之托,答应替她监视郝君袭。林森柏可能还不清楚老三有病,万一午饭点一大桌甜食老三哪儿受得了诱惑?你今天的任务就是不让你小姨乱吃东西,什么蛋糕啊,糖水啊,糕点啊,她要敢碰你就在桌子下踢她。”
“她们之前不是谈过恋爱吗?林小姐怎么会不清楚小姨有糖尿病?”端竹在床边坐下,替郝君裔扯高被子,顺便把大趴的头往被子里掖了掖,免得郝君裔吸入绒毛。
郝君裔服帖地任由端竹摆弄,眼神已在困意中消失,“跟林森柏谈过恋爱的人多了,你小姨只是其中一个,再说她俩谈的那叫什么恋爱啊?也就上床这点像情人,其他一概是胡闹。两根空心菜啊两根空心菜。。。你小姨也是空心菜,”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逻辑也越来越混乱,端竹知道这是水里混着的安定剂起效了,于是并不打断,光坐在那儿作天真懵懂的侧耳倾听状,“她再这么吃下去身子就垮了,她垮了我可怎么办啊。。。你顶上吧,反正你是老四。。。她要实在想吃,你可以给她吃一点点,尝尝味道,可不能多,一点点。。。”这就没声儿了。
端竹摸摸那张轮廓分明的脸,见没有反应,便安心地在郝君裔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几天没逮着机会亲,今儿个可算得逞了。平时她亲一口就够,可这回许是憋得太久,居然亲着亲着就一鼓作气地亲到了郝君裔直挺瘦削的鼻梁上。郝君裔大概是觉的痒痒,抗议似地发出一声低吟。端竹被这突来之声吓得一个激灵,包天狗胆立刻瑟缩为正常尺寸,脑袋也随之抬仰起来,捏住鼻子,她简直怀疑自己在流鼻血。
一个小时后,林森柏在茶室里见到的端竹,已经完全没有了急色鬼的样子,而郝君袭果然是嗜甜如命,刚一落座就大叫茶点,“绿豆糕一份,甜粽一份,和果子一份,水果塔有没有?没有的话再加一盘蜜饯。”许多糖尿病患者本不喜甜食,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在确诊之后都会修正爱好,进而一发不可收拾地挖掘出甜食的种种好处。郝君袭就属于这号人。早年她除了蛋糕几乎不大吃甜,近年由于被禁,逐渐心理成瘾,连儿时最不屑一吃的绿豆糕都成了心头好。这不免令人联想到张爱玲的“朱砂痣”与“明月光”。真真是常在之物不足贵,得不到的才最好。“茶就八宝茶吧。多放点儿冰糖。”
“笨蛋,一大早吃那么甜要反胃酸的!”林森柏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故意咋咋呼呼地抢过服务员手里的单子,几笔划去前面三样,只留甜度较低的和果子在册,“茶我点好了,人参茶,钱隶筠说喝人参茶可以补元气!瞧你这副气血两亏的样子,还是跟我学着保养吧!呃。。。坚果,所有的坚果各来一份,就瓜子不要,还有啫喱茶糕,微甜那种。”说到这儿,林森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而问向对面人,“你们吃过早饭没有?要不要让隔壁送点汤包过来?”还不等对方回答,她便径自低头,写写画画,“唔。。。我没吃呢,我要两笼。端竹在长身体,肯定还能吃,多加两笼,你,嗯,你当提前吃午饭好了,再加两笼。”
在众人眼里,郝君袭并不是什么好鸟。但她可以跟任何人耍赖撒泼,除了林森柏。因为对方顽劣更甚。这叫鬼怕恶人。她顶多也就是在嘴上占占林森柏便宜。
“得得得,都随你,都随你。”郝君袭脱掉风衣,瞪着林森柏,抢地盘儿似地把头靠到端竹肩上,阴阳怪气道:“哼,说我气血两亏,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咱们当中要说气色最好,当属端竹,你瞧年轻人的脸多红润,”抬头,见端竹呲牙,她又掉转了口径,“呃——今天冷,有点儿白,嗨,反正也比咱们强。咱这一代,长完青春痘就长黄褐斑,青春期刚过就开始更年了,尤其是你,昨晚干嘛来着弄一脖子印章啊?是不是钱隶筠知道你今天要见我,提前给你上思想教育课了?”
林森柏急赤白脸地拢住衣领,好像她多正经似地阻止道:“滚蛋,当端竹的面儿别不正经!”
端竹在旁却是心想:唉。。。你们都不正经,就剩我一个正经的。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正经呢?真是急死人了。
黑色幽默
话说端竹今年就要满十七岁了,正是一个适合春心萌动的年纪,奈何她那萌动的对象真是相当不适合被萌动,于是她只好持续的深沉内敛,持续的天真懵懂,持续地积欲成疾——陪郝君袭见完林森柏回来,她发现自己发起了低烧。三点量是三十八度,六点量是三十八度,九点量还是三十八度,恒温得几乎可以顶个母鸡用,只可惜端竹功能有限,无蛋可孵。
端竹是个讲科学的人,当然不会相信“谷精上脑”这套男生骗女孩子上床的说辞,所以她将这一场小病归咎为身体在受创之后自发生成的抵抗运动,夜里吃了点药,早早就上床睡觉了。而郝君裔,拜端竹所赐,这天也是省略三餐,睡得五迷三道,本来好好的一天就要过去,但偏在两人不约而同地昏天暗地之时,一道刺耳的电话铃声响彻全屋上下。郝君裔虽是沉沉睡着,但依旧比他人警觉许多,当她反应出正在震响的电话是家里的紧急号码时,头一个反应就是:老三不好!
郝家的电话共有九个号码,老父老母兄弟姐妹均有一号之外,端竹所在书房和客厅也各占一号,此外佣人房独有一号,紧急电话还有一号。平时各个号码独立成线,各响各的,监听不能,只有紧急电话会通过程控机统一分发信号,造成九部电话一齐咆哮的震撼效果。
依着一家子懒虫习性,这个电话号码自然不会随便透露,若非性命攸关的事情,它是等闲不会失态的。当晚,郝连事邝水瑺抓郝君承陪打三人麻将,拖到夜里十二点,郝君承便在家睡了,郝君裔掠过一堆趴趴熊摸起电话的时候,郝君承也慌慌张张地发出了“喂”的动静,电话里的三人同时“喂”作一片,两秒之后,“喂”的队伍扩大为六人,其中邝水瑺最为紧张,小钢炮似地询问不断,害郝君裔连主叫方的话都听不清了。“妈,你先别问,让小熊好好说话。”
郝君袭的熊T,名副其实的就是一个熊T,人家姓熊名梯,其实是个比熊还壮的腼腆孩子。熊梯今年刚刚大学毕业,在一家装修公司上班,职业通常是设计师、木匠、漆匠与泥瓦匠的混搭,偶尔还要兼职画匠。郝君袭与之勾搭的开始,正是因为郝君袭要给家里弄一面墙的彩绘,装修公司为了省钱,硬是把原本只负责前期工作的熊梯推荐成了一位粗中有细,自学成才的艺术家——效果可想而知。那幅画到现在才将将完成一半,余下的部分,不知在中国男足问鼎世界杯之前还能不能画完。
“是这样的,刚才郝君袭起夜的时候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