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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权大通天,那她理应掖着藏着,没必要把事情往媒体那儿捅。上回接触她之后,我突然觉得她未必会用非常规手段对付我们,反倒有可能以技术性手段从中获利,否则她的智囊团是做什么用的?老实说,我们几家在旧区改造项目上的投入都不算很大,要硬杠的话我们完全可以断尾保命,虽然损失是惨重了点儿,不过就着这一拨好势头,东山再起也不是难事,如今关键是我们别被她那虚无缥缈的背景唬住,自乱阵脚。”
“嗯,”林森柏摸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山羊胡,老学究一样点头,“我后来想想也觉得有些奇怪,也许事情没我想的那么严重。我也认为我们现在暂时别管她有多大的势力,只是单纯地见招拆招,同时把资金兑一部分出来以防万一。既然丰合要试水,我们就得捂得严实些。它要看我们反应,我们就装点儿大反应给它看。等它依据我们的反应走出下一步棋时,我们再决定该怎么做。我最近有空,会多查查丰合的上游有些什么东西。像它那样资金充沛的公司,上游应该有大头。找到这个大头,牵住它,切断丰合的资金线,我就不信它能做无本生意。”
师烨裳拍拍林森柏的肩,眉线上挑,懒懒道:“哟,不奸商了嘛。”
林森柏把头一昂,充满鄙视地白了师烨裳一眼,“无奸不商,无商不奸,但光奸也不能成事。”
247 汪顾的怀疑
真正的夏天来临之前,总会下两场大雨壮壮声威,就像今天这样,轰隆隆的雷声伴着滂沱大雨从早八点下到晚八点也没有一点儿消停的意思,不但令端竹的班机无限期延误,还将汪顾邀请的客人堵在路上,谣传运送客人的车子已经大半个小时没挪窝了。
等待期间,张氏一票员工饿得就差没光明正大地伏倒在餐桌上,岑礼杉则更是迫不及待地去了会馆的咖啡厅,回来时鼻侧沾着白忌廉,手里还拎着个十八寸奶酪蛋糕,“这个蛋糕是汪董请的,大家先垫垫肚子,等客人来了再吃大餐。”岑礼杉利落地将已经切好的蛋糕分到各人面前的碟子里,笑着看这些平时大方得体的同事狼吞虎咽。汪顾递了张纸给她,指指自己的鼻子,岑礼杉立刻会意,掏出镜子,仔细擦掉脸上的污物后,礼貌地朝汪顾道谢,“有一个好老板比找到个好老公还幸福。”
汪顾摇头轻笑,抿空杯中酒,拿起手边的文件继续熟悉议事内容。自从确定了师烨裳的心意,汪顾整个人都淡定下来,就像是一夜之间被某路神仙打回原形,她又变成那个病态工作狂的小白领,不同只在于曾经是被别人逼着干活,如今是被自己逼着干活。圆珠笔被她松松捏在指间,笔尖时不时落在纸面,或线或圈,鲜蓝油墨划得一纸斑斓,落笔声和着高跟鞋尖轻磕桃木桌脚的笃笃声,不嘈杂,也不压迫,只是隐晦地提醒着列席每一个人,吃完蛋糕赶紧工作,别把饭局上即将发生的所有问题都留给大老板一个人解决,“小岑,师烨裳回来了吗?”外面在下雨,汪顾很担心师烨裳一个人开车会出问题,特别在师烨裳开蓝宝坚尼的大前提下,她就算不担心师烨裳也得担心路人。
如今放眼张氏,就属岑礼杉与汪顾走得最近,她很清楚汪顾与师烨裳关系,她也不想每隔几分钟就被汪顾派出去打探消息,但师烨裳确实没到,她只得回答没有,至少在大堂里鼬鼠那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席之沐还没发现师烨裳的影子。
汪顾抬手看表,放下文件,揉揉眉心,随后双手环胸,端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地看着一干边吃蛋糕边啃资料的下属,等她看得腻了,便转头去瞅窗外那越下越大,仿佛要一直下到二十二世纪去的雨。她盘算着该不该给师烨裳打电话:打电话倒是闲事一桩,可如果师烨裳正在开车,以她那车速,接电话岂不是很危险?
“你们继续,累了就休息。我出去走走,有事打我电话。”
最终,汪顾还是选择到门口去等师烨裳。她心神不宁地站起身,神游似地往外走,在此过程中冒冒失失地打碎了一只酒杯,甚至差点儿被岑礼杉支出桌外的一条长腿绊倒——这有些不像最近的汪顾,反倒像师烨裳人间蒸发那半年里的汪顾。
“汪董,您没事吧?”岑礼杉伸手要去扶汪顾,却被汪顾摆手拒绝掉,“没事,我没看仔细而已。你一会儿再给他们弄点儿吃的,别还没上酒桌就非战斗减员了。”出了包厢拐几个弯便是灯火通明的大堂,大堂旋转门两侧的客用对开门纷纷大敞着,门外一片水雾弥漫的漆黑。汪顾摸摸自己胸口里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握着手机,仿佛它是个哑巴似的每隔三秒一看,边看边在门前来回踱步。
咪宝下班出来时她正仰面朝天作忍泪状,这可把咪宝吓了一跳,三步并两步走到她身边,一拍她的肩,待她低头才发现她是在看天打哈欠。“汪小姐在等老板?”咪宝笑着关心道,顺手从兜里掏出纸巾交给她。她答谢接过,匆忙擦掉脸上水痕,勉强一笑,右手又全无意识地用皱巴巴的纸巾去拂拭一字裙摆上被大风带来的微凉水沫,“是啊,今天总觉得不安稳,眼皮还老跳,可能是雨天怕她开快车出问题。”
“老板会有分寸的,如果她开的是林森柏那辆车你就更可以放心,林森柏的车都加了限速,没有密码解禁的情况下,最高时速定在八十。”口气平和地安慰着汪顾,咪宝却也担心起林森柏来,林森柏一到下雨天就变得烦躁又畏缩,刚才苏喻卿给她打电话催她快点去接林森柏,因为苏喻卿晚上有约会,不能陪林森柏,若是丢她自己一个人待在办公室她还不知得吓成什么样子……咪宝越想越心虚,连带得语气也一并发虚,“应、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汪顾也知道师烨裳有分寸,可她就是担心,挺莫名其妙的担心,这种惴惴不安的感觉从来没有过,要不是有客人要等,她真恨不能马上开车顺着会馆到国代的路,亲自去把师烨裳接回来。
两人聊了几句,咪宝担心林森柏,匆匆离开,汪顾等的客人终于抵达,汪顾只得暂时放下担心,一路虚与委蛇地陪着客人往包厢里走,然而就在此时,她的电话响了,电话那头声音噪杂,来电显示一个陌生号码,与她通话的是个男声,“汪小姐,我是师小姐的随行人员,我姓刘。师小姐遇到车祸,头部受伤,我们正将她送往中心医院。”汪顾心中咯噔一下,冷汗顿时从脊梁骨里涌了出来,三言两语问清情况,急急收线,找到岑礼杉,嘱她主持饭局,自己则立刻动身赶往中心医院。
晚八点三十九分,汪顾在急救室门口苍蝇一样来回踱步。师烨裳还在里面,无论谁告诉她师烨裳没事她也镇定不了。被她雇来保护师烨裳的人向她汇报了车祸经过,她一听,立觉哭笑不得,拍掉晃动在肩领间的水珠,这才安心坐到急诊室外的等候椅上。
老实说,这车祸,叫车祸实在名不副实。
因为并不关车子什么事,更不关车速什么事,撑死了能关车门一点儿事,可主要还是师烨裳自己的事:师烨裳在驱车去往会馆的路上看到路边一间报亭孤零零地风雨中摇曳,她善心大发,突然想买几本杂志支持一下报亭老板,遂把车停在人行道上,撑伞下车。不巧的是,就在她落地站直的瞬间,一个冒雨回家的高中小男生骑着山地车,飞快地从她面前闪过,车轮溅起的水花高达半米,她条件反射地退后一步,谁知脚下正是路肩,一脚踏空之后,她的身体骤然失去平衡。与正常人的反应一样,妖怪再妖也不能飞,于是她丢了雨伞,急急探手身后寻找支撑。可林森柏这辆蓝宝坚尼是剪刀门,此时车门尚未闭合,她的双手所及恰恰是一处开放空间,而她的头倒是正好能撞上车门……就这样,“咕咚”一声闷响之后,她眼前一黑,脑袋里的豆腐全都成了豆腐花,暗中尾随的随行们一看她在车边晕了过去便急忙将她送往医院,同时不忘向汪顾报告这起离奇的“车祸”——车子骚包惹得祸。
又过十几分钟,终于等得师烨裳出来,汪顾一看师烨裳额上那个被护士处理得油光发亮的淤青大包,心疼得来又偷偷觉得师烨裳太过可爱,一时竟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幸福欲死的感觉。
“师烨裳,你没事吧?还晕不晕?要不今晚留院观察一下,我陪着你。”汪顾迎上前去,仔细扶住师烨裳,略带担心地问。不过她担心的不是师烨裳脑袋上鹅冠一样的鼓包,而是师烨裳那脆弱的脑内容物和她那不知长好没有的颅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