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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
“这碍司辅大人什么事呢?”筠娘子冷笑。
“怎么不碍我的事?”周元嘴里的炮仗炸开了,“你可别忘了,离上京时间就半个月了,我辛辛苦苦来鉴瓷……你留在这里,若被反诬跟何三爷同谋,你宋家灭门活该,还牵连我欺君罔上?再者说,若传出去你跟姑子们都被何三爷劫了,人言可畏,要么死,要么就去山上做姑子去!”周元眼里飞花,摇头叹息,“那本官上京这一路,岂不是缺了美人相伴?真是寂寞难捱呀……你欠本官的亲亲,本官还等着路上收利息呢……”
筠娘子敷衍道:“我都听你的,我们快爆了东门罢。”
火药拖出一条蛇尾,直到甬道尽头,尽数堆在墙边。两人返回到蛇尾,周元举起火折子,火光映红两人的脸。周元似笑非笑道:“指不准我们今天就丧生于此,你怕吗?”
只要炸开东门,杨武娘被救在即。筠娘子不耐烦道:“你能不能快点?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怕死不成?”
“我怕……”周元翘起嘴角,“我怕我死了……你会舍不得……”
筠娘子这个时候可不能惹怒他,腆着脸哄道:“我陪你一块死……到了地下,咱们还是在一块……”
周元满意了,把火折子丢上去,火药自蛇尾噼里啪啦的急速向东门烧去,就像一条舞动的火蛇。
烧到蛇头,只听“嘣”的一声——
被震碎的瓷石铺天盖地的飞进来,筠娘子已经什么都看不见,眼里只有那一片火光,那一份武娘得救的希望。
筠娘子似是又看见了杨武娘。
“筠娘……”只听一声绝望的厉呼,一个身体扑了上来!
筠娘子被压倒在地,碎石从四面八方砸上来!
上面的躯体震了又震,一口腥热呕在了她的脖颈上。
东门爆开,瓷石落定,一切归于平静。重归黑暗。
筠娘子这才注意到,那个人用双手抱住她的脑袋,把她紧紧的护在身下。除了背被磕的有点疼……他救了她!
“周元……”筠娘子脱口而出,“你……你怎么样?”
身上的那人无力的调笑道:“我今个救你一命,你……呕……你,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你到底有没有事?我扶你出去,你不要说话了,”筠娘子吓的眼泪哗哗,“周元!你还要不要命了!”
“娘子喊我的名字,就是……比,比任何女伎都好听!”周元浑说道,“娘子不说怎么报答我,我就,就偏不起来!”
“你要什么报答?”筠娘子哭笑不得。
“两年后,你嫁我为妻。周内司许我两年后自立门户……不对,两年后,我入赘到你宋家也成……筠娘这么会赚钱,当然……当然是你养我了……”
真不要脸!还能这么浑,肯定没事了!筠娘子要推开他。
“哎呦,”周元吃痛,话却越说越浑,“这石头估计把我的腰给砸伤了……这腰对一个男人有多重要,呀,呕,这不是上天对我沉迷美色的报应罢……娘子你也瞧见了,我为你以后连男人都做不成了……你,你真不娶我么?”
“我……你要是真伤了,我……我娶你还不成么!”筠娘子也不知他几分真假,语无伦次道。
“那你……那你还不快走……你要是被处死或是做了姑子,我的下半辈子可就……没有指望喽!”
“可是……”筠娘子还是惦记着杨武娘。
“姑子们会得救的!”周元嘶吼,“我来就是为了救她们的!你这个傻瓜!”
被爆过的空中,升腾起一朵焰火,五颜六色的绽放在天边。
筠娘子从东门钻了出去,此时月满星稀,寒风骤起。筠娘子很快与秀棠秀娇汇合,秀棠这才松口气道,“阿弥陀佛,娘子我们回家罢。”
筠娘子变了主意:“把盖头给我,我们现在光明正大的过去。”
筠娘子过去时,两队人马正在对峙。昏迷的四十个姑子们都被拖了出来,用水泼醒了几个。
提刑公事李大人身穿官袍,抚着长须道:“人赃并获,周司辅胆识过人,今日帮本官破了大案,等本官上京,一定如实回禀皇上!周内司养的一个下人,都比本官强,看来本官真是老了!”
“非也。”周元四两拨千斤道,“这事嘛,我遵从周内司之命而来,非是为了立功,而在于报私仇也!李提刑秉公办事,也不嫌弃我一个奴才的狂言知人善用,真乃百姓的父母官也!”
“呀,周内司真是为了报私仇?”李提刑眼睛一眯。
“自然,”周元晦暗不明的笑道,“何三爷,可是来头不小呢……”
火把照起,周元身体站着笔直。背后血迹斑斑,袖口和唇上都是血。筠娘子心口一悸。筠娘子过来拜见李提刑:“扰着大人办差,委实我的罪过,我家下人正在北面山头上碎石呢,瓷窑里等着用,不知我可否去看看情况?”
周元看都不看筠娘子一眼,公事公办道:“说来这事宋家也有功劳,要不是宋家选了北面山头开矿调虎离山,我还真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查出猫腻呢!万一打草惊蛇了,何三爷还不溜得比兔子还快!”
这话里机锋就大了,要不是李提刑不见兔子不撒鹰,蹲在山下等好处,周元又岂会以身犯险?李提刑从禹州一路查过来,每一次都是慢了半拍,被何三爷一行耍的团团转,皇上已经说了,这事他要是摆不平,提刑公事也别做了!
李提刑平白赚了好处,自然要给这个面子:“宋家协助破案,本官也会如实禀告皇上!”
筠娘子欠身道:“这些姑子也都是可怜人,烦请大人结案后,就说若是有不想回净业庵的,可来我宋家做活计,只要手脚勤快,我宋家可从不苛待下人的!”筠娘子一边说一边踱到姑子们旁边。
筠娘子一个又一个细细打量了过去!
没有杨武娘!
没有杨武娘!
筠娘子站不稳,衣冠楚楚的何三爷走到筠娘子身边,低声说了一句:“没想到我居然功亏一篑,想知道杨武娘在哪里……呵,我们到京里再说!”
何三爷双手拢袖,风吹起,墨发纹丝不乱。何三爷微微抬头,凤眼上勾,眼光深远。
“李提刑,你可知道爷是谁?也罢,咱们就到皇上面说罢!”何三爷缓缓道,“周内司拿你当枪使,你还以为自个赚了便宜!周内司果然魔高一丈,你,李家人,这次逮着了我,可是立了大功一件喽!合着你还真是赚了便宜!呵,好个周内司,我跟他,”何三爷咬牙切齿,“不共戴天!”
第59章 朝堂鉴瓷
筠娘子与宋老爷随周司辅一行,从衢州走水路直达上京;已是十一月底。京城据中部;东西向有杭兆运河;南北向有淮康运河贯穿。衢州属东临海;四季风大空气潮湿,越向西;天越开阔,风越肃杀。
筠娘子幼年寒症留下的隐患一触即发,在船上受了风寒高烧到满嘴胡话,加上晕船,折腾到京城时人清减了一圈;在客栈里又歇了两日请了大夫过来。
秀棠一边给筠娘子喂药一边道:“娘子总算大好了!娘子倒好;自个做梦,吓煞我和秀娇了!这次真是多亏了司辅大人,当时咱们在船上,娘子烧的神志不清,又没个大夫,又是个大半夜的。老爷……”秀棠抹了把泪道,“不光是老爷没了主张,就是我和秀娇都吓傻了,我们好说歹说就是不给靠岸,这也不怪,十二月就是冰期,一船的人都赶在冰期前头到京城呢!还是司辅大人有法子,找船家放了小船,自个去了岸上,天蒙蒙亮的时候总算把大夫请过来了。大夫说她要是再晚来一个时辰……”
筠娘子就像做了一场梦,从秀棠和秀娇的只言片语中,听到的都是周司辅的好。筠娘子也不言语,秀棠拍了下脑门道:“瞧我高兴的,司辅大人派人传话来着,明个早朝皇上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鉴赏我宋家青瓷。司辅大人还说了,如今白瓷当道,周内司抬了几家白瓷做的尚好的,也都是跟祁家白瓷不能比的。抬青瓷还是第一出,就怕百官……司辅大人说了周内司也算是送佛送到西了,能不能得道升天就靠宋家自己了!”
“瓷器父亲有没有盘查?明个上朝的说辞,父亲都想好了么?”
“哎,”秀棠绞了下手,“老爷一听上朝,人就瘫了大半边了,眼下在自个屋里转了又转,也没个头绪,这不叫我跟娘子打招呼来着!”
“也罢。”筠娘子揉着额头。
翌日。筠娘子与宋老爷一行在皇宫的偏门下了马车,宋林跟守卫说明了来意,此时刚好辰时。已有太监过来接应,守卫刚要放行。
一个身着褐红芝兰花样的大袖褙子的女官走了过来,女官三十左右,脸狭长干净,眼睛就像没有波澜的荷花池面,深不见底的黝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