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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三爷的声音回音很大:“何陆?你去哪了?怎么连个火都没有?”何陆估摸着就没跟下来,筠娘子只得与何三爷原路返回。
筠娘子与何三爷在一山坡上坐定,何陆去取了茶水和瓜果。何三爷与筠娘子正对面,筠娘子瞧着何三爷那个妆扮就想笑,一张原本地阔方圆的脸硬生生的抠出了一个鹅蛋形的猴子屁股,凸出的腮帮还贴着油亮的假辫子。
筠娘子刻意正色道:“筠娘今个前来,就是给三爷出主意的,三爷觉得能听,就听听看。”
“爷勉为其难听听。”
“原先朝廷收缴瓷土税银是每四两一石,这四个山头加起来一年也就五千石左右。三爷盘下四座瓷山,朝廷还没有瓷山民有的律例,而买瓷的人都以为是在跟朝廷买。依我看,三爷这事本身就是非法的,三爷开价在六两一石,我给三爷估了下,三爷估摸着收购是按照五两一石,一年按照五千石来算。瓷监给朝廷有了交待又得利,而三爷漫天要价又从中剥一层。三爷本来这桩生意是铁板钉钉的赚钱,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烧惯的瓷土,按理说方圆百里该买的还得买。”
何三爷低头端茶,神色晦明不清。
周内司看上的人,确实有点意思。何三爷如是想。
筠娘子说的口干,也啜了口茶,继续道:“方圆百里除了我宋家志在精瓷,其余人家烧的都是盆碗这些实用器皿,本就薄利,这成本上涨五成,还不够赚的呢。他们的工艺简单大抵就窑炉和淘车,烧瓷画坯也不需要老资历的师傅。没有技术含量没有过多的成本投入自然弃之也不可惜,有这功夫还不如去种几亩良田了。三爷一下子把这些客人都赶跑了,只剩下我宋家。按照我宋家的规格来的话,一年均采两千石,除去三爷一年给当地瓷监的两万五千两,三爷足足亏损一万三千两!”
“也就是说,三爷越摆谱把瓷土搁在这里,实则亏的越多!”
“那依筠娘看,爷该当如何?”
“这事果真不好办,谁叫三爷做的是见不得光的生意!就是瓷监也不会同意三爷把瓷土运到别地去卖,这事万一闹开了,可就是欺君罔上的大罪!”筠娘子摇头叹息,吊足他胃口。
何三爷忽然想看看她盖头下的脸。
能被周内司看上的女人,应该不丑。
“哦?听筠娘一席话,我是茅塞顿开。真真行行隔重山,我还是太轻率了。事已造成,我宁可耗上一年也不愿做贱卖的生意!合该不过两万五千两!”
筠娘子莞尔道:“筠娘既然今个来了,自然不是来寒碜三爷的。对于烧劣瓷户,这六两一石是贵了。可是对我宋家来说,倒也勉勉强强。”
筠娘子的声音轻快而且悦耳,此时正值日落,何三爷看着一轮红日在筠娘子身后往下坠。
“筠娘请说。”
“如果三爷不放心我宋家,我宋家先采办六百石,价三千六百两,三月后附加钱庄利息,千文每月利息三十,便是三千九百二十四两。我手上还有个三月后的两千石订单,按照每三月后结款,也就是加利息后是一万三千八十两。光我宋家半年就足一万七千两。”
“筠娘的意思是以后我只靠宋家便成了?”何三爷懒得揭穿她,分明是没钱来赊东西,倒像是给他便宜似的。
“三爷要现钱,就等着一年两万五千两打水漂罢。合着东西搁着也是搁着,不过是钱晚点到罢了。我宋家如今得了朝廷美瓷荐举,只要万寿节一过,我宋家的青瓷便是订单纷至沓来。眼下我宋家就是购进两千石瓷土也不为多,三月后四千石。若是三爷有诚意合作,这个数目的话自然不能取利息了……当然做生意是你情我愿的,今日天色已晚,筠娘言尽于此,就此告辞。”
何三爷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不知筠娘可听闻净业庵里尼姑失踪一事?”
“哦?”
“我没别的意思,时下歹徒出没,筠娘没事最好不要出门。好些地方包括衢州禹州都闹出尼姑失踪,提刑公事李大人从禹州一路查过来,还是没个头绪,这事也是我盘瓷山时候听说的。主要是,”何三爷微微笑,“失踪的都是长的有点姿色的尼姑。我便想着,是不是歹徒好色,劫不到小娘子便劫尼姑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下更!
第54章 姨娘小产
白姨娘在正房陪江氏闲话。江氏怄的不行,几天下来脸蜡黄整个人蔫了一圈。
如今瓷窑是筠娘子一把手;服侍江氏的丫鬟都被打发到了瓷窑里干活。筠娘子以张举人不识时务对平哥儿的仕途有害无益为由;把平哥儿送到了衢州的书院进学。
白姨娘亲眼目睹过江氏与筠娘子的大戏;却捡香姨娘来说:“太太且宽心;太太这身子骨越不好,越是便宜了香姨娘了!如今筠娘连日跑山头;老爷管铺子烧瓷,这父女两连宅子都不回了。香姨娘一手遮天打发丫鬟克扣衣食,我,”白姨娘咬牙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她一个不能生养的妾反而骑在了太太头上?”
江氏咳了下:“如今我跟禁足也没差了;身边连个用的人都没有,嫁妆也被一次掏空了,也就你有良心还来陪我闲话……有些事是不能让平哥儿晓得的,好在筠娘不敢在平哥儿头上动刀,平哥儿进了衢州书院又有人服侍,平哥儿还写信回来说月银充裕先生也看好他,又有些志同道合的同窗……”江氏老了好几岁,也就说起平哥儿有些精神,“到底平哥儿不在我身边了!”
没了平哥儿这个秀才傍身,江氏蹦跶不起来。
白姨娘压住心底的不痛快。
平哥儿是宋老爷的嫡长子,自然差不到哪儿去。可是万一她这一胎生的是儿子……酸儿辣女,她最近倒是格外喜欢吃酸的。
白姨娘伏低做小道:“我知道太太懒得争,可是香姨娘就是个尖头椒呛死人的!太太可别忘了,太太才是老爷正妻,老爷无凭无据就是知道太太使的手段还不是得忍着?老爷不日就要跟筠娘上京,只怕等老爷筠娘回来我们便是枯骨一堆了!”
江氏烦躁,她就不该当时一得意告诉了白姨娘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体,万一被捅开了……江氏恨极,往年都是她算计别人,如今……真是风水轮流转了!
江氏和颜悦色道:“我如今缠绵病榻也淡了心思,白姨娘若要我搭把手,我也没有推诿的道理,话说前头若是香姨娘倒了,这中馈之权就由你来管。你可别妄想拿这劳什子的事来烦我!”
“我知道太太清心寡欲,这事也难为不了太太。”白姨娘说出打算,江氏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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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窑里热火朝天,宅子里也忙翻了。
从宅子到瓷窑下人的冬天衣裳,香姨娘列了名单,在丫鬟的簇拥下去镇上铺子买好布匹,一回来就分派嬷嬷丫鬟们赶工。宋老爷特地吩咐给筠娘子做几套好衣裳,花样要时兴的,刺绣要最好的。
香姨娘忙的后脚跟不上前脚,还没来得及歇口茶,便听正房那头来使唤了。香姨娘一听王氏大夫来给白姨娘诊过脉了,据说白姨娘脉象不稳来着。丫鬟说的含糊,香姨娘眼珠一转,扭着腰赶紧去看热闹。
白姨娘脸色发白的躺在正房的矮榻上,香姨娘煽风点火道:“哎呦妹妹这是怎么了?谁叫妹妹天天往这屋里跑来着,这不就过了病气了罢!”
江氏的斗志被香姨娘一下子给拔了上来:“白姨娘胎像不稳,你且安排个人下去把药煎了。”
一包药搁在桌上,旁边还有王氏大夫开的药方。
香姨娘落井下石道:“这可如何是好?嬷嬷丫鬟们都在赶做衣裳呢。”
“你……”白姨娘捂着肚子就快憋不过气来。
正房里是连个下人都没有,才取回药的宋梁家的说是瓷窑里有事脚底抹油的溜了。
江氏指着香姨娘骂道:“你这个狐媚子,是连主母的话都要忤逆么?老爷就算天天睡你房里,我也是当家主母。要不是我身子不利索,这个家轮到你管么?你为虎作伥也罢了,你可别忘了,白姨娘肚里的是老爷的骨肉,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名正言顺的算计宋老爷的骨血,香姨娘可没这么大胆子,赶紧腆着脸道:“瞧太太这话说的,这嬷嬷丫鬟是没有,可是还有我呀,我亲手给白姨娘煎药去。”
香姨娘拆开药包,连着药方匆匆扫了一眼,麝香红花什么的,她都能辨个大概。
香姨娘心念几转,女眷看病都是到镇上请寿安堂的王氏大夫,药也只有到寿安堂去取。除非偶有行走郎中被叫了进来。要想在药上动手脚,香姨娘不信。
江氏怒斥:“还不赶紧去煎?没见白姨娘都肚子疼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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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筠娘子和宋老爷在馒头山里烧瓷。宋福家的声音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