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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怕了?这船不能再如此随波逐流下去,筠娘子撂下这对母子,施施然的走到程来远的跟前,一脚踹上他的膝盖!
程来远扑通一声双腿跪地,抱着伤臂,就要磕头,“是老奴失职,用人不当!程邦在船上一向听话,又极少跟父兄团圆,二少爷也未再追究,老奴,到底是老奴疏忽了!为表谢罪,老奴自请留在船上,葬身江中!”
“早晚都是死,留着这条命抱金子闻花香么?”筠娘子嚯的一声拔了芹竹手上的刀,一道白光出鞘,直指程来远,一刀劈了下去。
刀光一闪,程来远挂脖子上吊手的绷带一断!
刀锋挑着手肘上的绷带,“你这手养了这么久,也该痊愈了罢!要是不得用,不若我就大发一下善心!”筠娘子冷笑,“好你个刁奴,这算盘打的真是好!联手把咱们骗下船,这一船的金银珠宝和价值连城的牡丹还不都是你们的了?船上唯一会掌舵的老师傅,你最好给我乖乖的去开船!”
程来远敦厚的脸上有难言的惆怅,自己扯了绷带,给筠娘子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筠娘!你不记得老奴了?你五岁那年老奴随老爷去你宋家,才五岁的小人儿就晓得老爷对你的好,缠着老爷一路舍不得老爷走。老奴跟老爷好多年头了,还记得青娘的模样,青娘的孩子怎么可能差?筠娘定是个福泽绵长的人儿,可是筠娘这性子,怎么比青娘还拗?青娘当初要是不这么拗,就不会对两位老爷瞒下了大夫的嘱托,身子亏损不宜生子!也就不会给宋老爷留下一生的怨怼,害筠娘平白苦了这么多年!老奴言尽于此,哎。”
旁人只以为程来远是在套近乎求饶,筠娘子心里却是通通亮。
她的娘亲拿命换了她,她该惜命!
筠娘子挥手,强硬道,“休跟我求饶!要不是眼下一船人的性命指着你,我就一刀砍了你的手!我和周内司还赶着回京,刻不容缓,去开船罢!”
又朝呆若木鸡的母子二人莞尔一笑:“程太太不是让厨房做了四十八道菜款待我和周内司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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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娘子从禹州出发的这条江,叫沂春江,沿江向西,几个时辰后进入雅岷江,雅岷江是连通京城的大江,一路向北便达京城。
而沂春江和雅岷江的交汇处多山连脉,丘陵地形。加上在此周转的商人居多,见不得人的行当也不少。朝廷为了保障行船安全,在此处设的据点也多、排查严格,如今已经鲜有人作乱。两江交汇处是安全不假,倚仗劫船为生的水匪只得弃船只最多的好地方,辗转到雅岷江的南段为祸。南段多暗礁,乍入的船十之八、九都逃不掉,渐渐的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避开这条道。
此时,南段的岸边山头,一间屋子里透出微弱的光。
再看屋里的摆设,朱红蟠龙雕花的八仙桌子,紫檀牡丹太师椅,青鸾牡丹雕花大床,无一不华贵非常,无论是无与伦比的雕刻手艺和木材,都与闵秀宫的摆设不相上下。
太师椅上的那人闲适的躺着,穿着貂皮劲装,地阁方圆的脸上被鎏银屏画明灯的火光照出微红的光影。萧九娘的葱指舀了一勺枇杷雪梨羹,旻王张着嘴,由甜羹滑入咽喉,方才把枇杷肉嚼了嚼。
萧九娘体贴道:“三爷嗓子都哑成这般,可唱不得戏了,先缓缓。三爷是不是最近太乏味了些,没日没夜的唱戏,连自个嗓子也不顾惜!”
“你懂什么,爷可准备了一出好戏,要唱给筠娘听呢。这不还是你这个奴才教唆的,说是爷唱起男角英武非凡倜傥风流,爷还特地换了好几句台词呢,句句都是情真意切!你不是说多少贵女私下欢喜戏子么,爷自然要使尽浑身解数讨筠娘喜欢!”
萧九娘眼里的嫉恨一闪而过,仰脸谄媚笑道,“九娘说句冒昧的,咱们是接了范参政的活不假,准信也是有了,可是这周内司就不是个好对付的,爷确定要自个出手?”
旻王搓了搓手,整个人都已经雀雀欲试,“知道父皇私底下是怎么说爷的么,那天可碰巧给爷听见了,父皇说,爷就是一根贱骨头!爷何止是一根贱骨头,爷全身的骨头都贱!”
“就像父皇屁股下面的龙座一样,越是不给爷,爷就非要不可!一品诰命?爷不仅要抢一品朝臣的爱妻,还要……”旻王拈起兰花指,方知嗓子疼的唱不动了,慢慢的吐纳出一句,“爷要宋筠娘做爷的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下更。
第111章 生死局4
十二道大菜;以大荤高汤为主;汤汁有红有白,热气袅袅。十二道小炒,涵盖时令素菜、动物内脏和假煎肉。糯米团、水饺、槐芽温淘等六道主食;五辛盘、蕨根粉等六道冷菜。加之以六道甜品;其中两道是雕花蜜煎;是把鲜瓜嫩笋精雕细刻后渍成蜜饯。酒水有用大黄、蜀椒、桔梗等口味浓烈的屠苏酒。也有适合女子喝的香薷饮、雪泡缩皮饮;加之以时令水果,温甜爽口。
满满一桌摆在露天的甲板上,美味当前;星月悬空;江风宜人,琉璃灯随风摇晃;来来回回的下人;这等富贵气派让徐氏又找到了程家主母的气势。
烧菜嬷嬷吩咐完丫鬟后,谄媚的邀功道:“老奴可是使了浑身解数呢;这春头该有的一个不落,不该有的也有,也就堪堪凑了三十多道,太太吩咐的四十八道,老奴无能,还请太太责罚。这要是在府上,别说四十八道,就是六十八道,老奴也敢大放厥词。”
徐氏就喜欢她的知情识趣,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得色:“内司大人和内司夫人是头一回吃这么多菜罢?就是御赐宫宴,也就十八道菜,你们也别愣着呀,都尝尝!”
顿了顿,又道,“内司夫人自幼失恃,继母又是个得了疯症的,料想在吃食上也是个不精细的,当年老爷就唏嘘这样的身子骨怕是不好生养呢!哎呀,瞧我这张该打的嘴!寻常人家都是娶正妻生嫡子的,做舅母的还一直担心你的婚姻大事呢……哎呀,到底是一个娶对了,一个嫁巧了!”
程琦闷闷的拍下筷子,黑着脸道:“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仿若刚才的母子针锋殊死相斗都是一场幻境,眼下迷雾消散,重归他们既定的母慈子孝。程琦做不到,厌憎的斜睨了一眼徐氏,这个装模作样的毒妇!徐氏的笑眼里有了裂痕,袖子下的手都在抖。
这个表妹也不是个好的!
明知真相,还挑拨离间,害他当众弑母,他就跟她手中的跳梁小丑一样!
烧菜嬷嬷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筠娘子,暗暗心惊,胜不骄败不馁,荣辱不动于色。徐氏含沙射影净拣着筠娘子最不堪的来,企图把刚才丢尽的颜面给捞回来,筠娘子也不是好捏的柿子,只一言便让她打回原形。
“古有言,商者贱下,不得衣丝乘车。时皇帝宽容,然也对商人的衣食住行有所限制。皇上贵清流贱豪奢,上行下效,为的是什么?……我此刻方醍醐灌顶,为的是以防,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为臣者若无赤子之心,何以廉政济世?程太太不仅不以之为耻,还沾沾自喜,不愧是目光短浅的商人妇!”
真是骂人不带一个脏字!
“哼,真是丢人现眼!日后我当了官,你这个富太太,不摘了一身的首饰换上粗布鞋,都休想踏进我的府邸!”程琦一脸鄙色。
程琦心里被膈应的难受,又暗暗欢喜,这才是他这么多年想做的,堂而皇之的表达,他想要她。他不惜以掐死生母来表决心,却换来她的变脸如变天!然而人不就是这么贱,这样的她愈发让他欲罢不能!
筠娘子如今的谈吐气度,当得起一品诰命……谁不想娶一个这样的女人回家?
因着桌子大,四人坐的位置远,筠娘子伸手把跟前的东坡脯和南炒鳝挑了几块放在碗里,让秀棠送过去,笑吟吟道,“程太太真是不用心,连自个儿子最喜欢的两道菜都搁的位置不对!连我的继母都记得清楚,往年表哥来宋家,必有这两道菜!”
这两道菜其实不是程琦喜欢的。东坡脯是硬菜不好嚼,鳝鱼又刺多,筠娘子自幼吃有吃相,上桌就从来不碰这两道菜。程琦自幼就有逗弄筠娘子的心思,有次故意让人送了过去,谁料筠娘子后来红着脸轻声细语道:“表哥,我还没吃过比这更好吃的。”程琦便上了心,一上桌就佯作喜好这两道菜,吩咐厨房给他另做,结果都送到了筠娘子那头。
程琦眼热,四目相对,筠娘子的含羞带怯一如当年。筠娘子温温的启齿道:“谁对筠娘好,筠娘心里头明白。表哥是要做大官的人,名声自然是顶要紧的,纵是筠娘心里头再恨……也知道孰重孰轻!可叹筠娘明白其中玄机时,已然晚了一步……到底是让表哥名节有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