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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桔的声音都给哭哑了,“诚如香姨娘所言,大少爷给周内司开了药方,有目共睹,芹竹把药给奴婢时,奴婢自然未做他想!”
程老爷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容姨娘,当时芹竹说的药,他也听了个大概,若有水银和朱砂,他岂会不防?…………若真是程琦自个造孽,擅作主张换了药名,他若姑息,岂不引周内司间隙、惹外甥女怨怼?
程老爷老脸都在抽,额上都是汗……一个醍醐灌顶!文人见证,又与程琦不合,口诛笔伐都是躲不过了!
更别说程琦的前程了!……王氏大厦一倾,旧学如山倒,范参政在朝堂之上已经说不上话了,就凭程琦蓄意谋害周内司,就是死罪一条!
与其让程琦做范家的狗、把程家的钱往这个无底洞里塞、连累整个程家的财富乃至身家性命,不若就此断了父子情义!……若他一举大义灭亲,损了儿子不假,却是得了名声和宋程两家的亲戚情分,有周内司护航,他程家的财富才是真的谁都觊觎不得!
程罗跪了下来,“父亲,儿子以为,一品周内司,身系社稷百姓,是国之栋梁!加害周内司,就是祸国殃民,大义不容!我自幼听父亲教诲,仁商行天下、福气延三代,我程家能有今天,正是父亲这么多年的积德行善种的善果!父子亲情、血浓于水,儿子知父亲不舍,然天理昭彰、道义不容,儿子恳请父亲……”
“大义灭亲!”程老爷嚼出这四个字,和血吞痛,“周内司、筠娘,舅舅今个一定给你们一个交待!”言罢,指着程琦的手都在颤,“这个不肖子!我程家没有这样的儿子!”
程老爷沉痛的目光不忍再看,掠到程罗这里才稍稍舒坦了些,到底这个庶子看似纨绔,却是恭顺务实,虽不及他的行商天分,好在踏实勤勉,再历练上几年,守成也勉强够格了!
他一心要培养个朝官出来,好富贵两全,结果他的贵气……却指着这个外甥女了!
程琦从来没想过他会有这一天,他的父亲就凭一张莫须有的药方就弃他不顾,“如果我说,当时的药方真的是按照那个丫鬟口述,父亲也不信儿子了罢!”
鬼都不信!
程琦差不多过目不忘,何况这几味药,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瞳孔一缩,恨不得把周内司撕了!
水。牛。蜂。生。金。磁。香
牛。膝。蜜。水。银。朱。砂
角。。。。。蛭。花。丸。养
。。。。。。。。。。。。胃
。。。。。。。。。。。。丸
很简单的一个把戏:效仿的是藏头诗,不过是藏在第二个字。藏出来的七个字便是这个宫廷禁药:牛膝、蜜、水银、朱砂。
“表妹!”程琦双目猩红,看着双手拢袖娴雅端庄的筠娘子,朝天癫狂大笑,“六年前,你尚只有八岁,我还记得,那年的鹅毛大雪,你扎着角辫,穿着簇新的缎袄和襦裙,衣裳上面绣着红梅,你坐在学堂的窗边,你的鼻头冻红了,我便觉得这一个冬天的雪都是为了衬托这一点红,‘崭新人间妆,最妙一点红’……哈哈,报应!要不是我愚蠢、赵嬷嬷恶毒、母亲指使,又岂会差点把你逼死?时至今日,我算是明白了众口一词、有口难辩的感觉了!”
“前程于我,不亚于名节于你……你这次来程家,就是来为当年报仇来的罢?”程琦恨道,“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套,我是痴心妄想,到底也是你跟周内司下的蛊!当天周内司就点名要了芙蓉,你们夫妻不合,我就想不明白,他一个癞蛤、蟆得了天鹅肉,有什么不知足,凭什么肖想美妾?先是芙蓉,然后是桂桔……你叫我怎么忍?我……我不过是想看着你,在娶范家女之前,做做当年青梅竹马的美梦罢了!”
程老爷见他越说越浑,一巴掌抡上去,“来人,给我拿绳子来,我今个就要亲自把这个畜生绑了!”
“我程琦六年前就悔了!悔就悔在我敢做不敢当,表妹跟表妹夫这番良苦用心,我怎么舍得辜负?”程琦指着周内司,就要犟出程老爷的辖制,“我认了!就是官司打到皇上跟前,被千刀万剐,我也认了!我就是非卿不娶,看你这只癞蛤、蟆恶心,就是觊觎表妹、盼着你死!反正我什么都毁了……哈哈……”
真是一条疯狗!
筠娘子气的快站不稳,嫌恶的要走,又掉头回去,一巴掌甩了上去,“程琦,我不想跟你一般见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今天受着的一切,是对你程家的恩赐!哎,我怎么指望你这个井底之蛙明白!”
“莫把你那龌龊的脏水往我身上泼!”筠娘子冷眼扫了一下众人,“一品诰命的德容,皇上自有明断,不是你信口厥词就能污蔑的!在场人都看的明白,你毒杀周内司不成,死罪难免!若是寻常女子被你这般含沙射影,若是宵小之辈口口相传,迟早贞烈而死!而周内司性命安康,全系于我这个‘上瑞’!……这便是你程琦的险恶用心,这便是你程琦一计不成的二计!我自幼恪守礼法规矩,行得正站得直,就没什么不可告人的,有本事你把六年前的手炉毒计与诸位放开了说!”
“我一计不成又生二计……哈哈!”程琦肝胆俱裂,从没有此刻让他更清楚的明白,这哪是什么冰清玉洁不胜娇羞的好表妹,根本就是一朵香艳的食人花!
程琦跌跌撞撞的往河边走,程老爷招呼几个奴仆上去,徐氏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的疼,哭哭啼啼的桂桔、笑意盎然的香姨娘、绝育药、水银朱砂……徐氏总算开窍了!
徐氏大声呵斥:“都给我住手!此事不是大少爷干的,我才是罪魁祸首!”
程老爷见事有转机,忙道,“证据确凿,你休得放肆!”
“证据?这药根本不是给周内司的,而是给香姨娘的!依我看是桂桔端错了药罢,桂桔,你是怎么做事的,绝育药是一个男人能吃的么?”徐氏盯死桂桔,眯眼威胁。
若是桂桔认定程琦加害周内司,事后徐氏必不饶她!
若是桂桔认定徐氏加害香姨娘,徐氏被休无疑,有程罗给她撑腰,程琦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桂桔心神不宁,忙不迭道,“这药连服十天的话,就是神仙也没命了,周内司好端端的并无中毒之状,因着这药……这药就是给香姨娘吃的!奴婢伺候周内司,苦无法子下药,今个香姨娘和周内司都来游园,香姨娘和周内司的药都在园子里煎的,是……是芹竹给端错了!”
“那芹竹手中的药方是怎么回事?”程老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下只能寄希望于周内司大发慈悲了,这事要是被徐氏担了,刚好休了徐氏跟徐家这个一门蛀虫断了往来,再好不过!
“是芹竹从我身上搜罗出来的!”桂桔睁着眼睛编故事,“你们想呀,周内司只是拿笔困难,难道连药方都不识么?当初大少爷当着周内司的面写药方,大少爷就是存心改方子,周内司就刚好这么巧都不过目一下么?是这样的,太太把方子给了奴婢,无意中被芹竹看见了,今个这药又出了问题,芹竹许是以为奴婢要加害周内司呢!”
“奴婢该死!”桂桔给周内司磕头,“这事真的是一个误会,内司大人饶命!”
程老爷小心翼翼道,“周内司、筠娘,我料想程琦也没这么大胆子,程琦怎么可能有这妇道人家的禁药?”
这头在赔罪,那头已经闹了起来,二十来个美妾齐齐嘤嘤的哭了起来。
“难怪我一直不孕……”
“我那个孩子都三个月了,还是没保住……”
“老爷,老爷你要给我们做主呀!”
“做主?做主有什么用?我们这辈子都甭想有孩子了,以后年老珠黄,一卷草席,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程老爷被拉扯的心烦,甩着袖子道,“我自然给你们个公道,休再丢人现眼了!当心我把你们都给卖了!”
果然如此,老大夫气的鼻头冒火,“你徐氏在我这头抓了多少药了,寻常的小产药我也就不说了,哪家没那点腌脏事?这药绝育不假,不慎就害人性命,亏你想的出来!善妒如此,难怪程家子嗣单薄,有主母如此,败祸家宅之根源!”
徐氏昂了昂头,两眼含泪,眼神凄绝坚毅,“我儿程琦是读书人,为人刚正,他堂堂嫡长子,一心仕途,又岂会连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妾生子都不容?桂桔这么多年帮我做了多少事,老大夫也是心里通通亮,我……我善妒多年、不容庶生,是有目共睹,是我哄骗程琦写下药方的!你们且想想,若是程琦知道这味药的用处,他用得着亲手动笔留人把柄么?”
徐氏头一回给程老爷下跪,这一跪,让程琦心如刀绞的闭上了眼。徐氏用的是新婚时的称呼,“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