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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少年走了,她没有再跟下去,一直躲着,直到炙热的阳光从黑暗中唤醒这十万大山。
她回了南京,发动自己所有的关系网,暗地打听张家少年的真实身份。几日后,有人给她拿来一张照片,她看到少年背着黑金古刀,面无表情的站在一块霓虹灯招牌下,他的身边有一张异常熟悉的面孔,刹那间她明白,她无需再求证下去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继吴邪出生后,上天再次为她送来第二份珍贵的礼物。
那年,她悄然西行,跟随十六岁的张起灵回到了西藏。起初,她不理解张家为何又将新任族长派往这里,她亦不理解,张家出于何种理由养大罪人的儿子,还让他成为新的张起灵?
她看着张起灵住进喇嘛庙,看着他毫无目的的雕刻石头,看着他……此生深爱过的男人留下的唯一的血脉。少年张起灵,其实那时尚未成为张起灵,但他离张起灵只差一步,一如当年他的父亲。
她易容成一个藏族妇女,在喇嘛庙附近住下,每天去寺庙虔诚拜佛,却不敢过于接近张起灵。年底的某一天,她拜完佛准备离开,一个小喇嘛过来传话,说寺庙里的上师要见她。
她很奇怪,思考着自己哪里行为有异被人发现了,因为她并不认识什么上师。
她不认识上师,上师却认识她。那个幽暗的禅房里,上师轻轻要求她褪去人/皮面具,她怔了一怔,顿起杀心。
“你知道南迦巴瓦里背阴的山坑那儿有片藏花海吧。”上师用睿智的眼睛看着她,“你离开后,白玛没有被天葬,养大她的藏民救了她,将她的肉体封存于冰层,可她已经跟死掉没什么区别了。”上师的语气透着惋惜。
“白玛!”她瞬间剧烈的颤抖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掏出从不离身的匕首,狠狠问道:“你是谁!”
上师看着她,慈祥的说:“我第一次见到你,你跟那个人一起,即使你深藏恨意,你的眼睛依然纯洁无垢。”
她睁大那双曾经“纯洁无垢”的眼睛,愣愣的盯着上师。
上师叹了口气,阖起眼皮,转动手里的念珠,为她讲述了后来的故事。
原来,白玛没有死,原来,白玛也并未活着。古老的藏民世代相传一种秘药,它的主要成分是只生长于这片土地的藏海花。白玛被喂下藏海花的起初几小时还有意识,作为女藏医,她自然知道这种秘药代表着怎样的未来。
生与死之间,隔着藏海花。
白玛的藏民亲人寄期望于藏海花延续白玛的生命,即使白玛的肚子破了,他们依旧坚信她能够获救。他们找到喇嘛庙的上师,求上师赐药拯救白玛,但上师只是普通人,他不能挽救白玛的生命。
太阳出来时,白玛的嘴唇动了动,上师俯下身,依稀听到白玛对他说:“如果有可能,请允许我等到孩子归来那刻,再让我彻底死去。”服下藏海花的白玛虽不是活着,也并未死去,最后有意识的时间消失,她只能这么睡着,等待她只看过一眼的孩子。
后来,藏民们执意要带走白玛,上师将白玛的愿望告诉藏民,可他们只是摇头,说晚了,她的儿子已经死了。藏民们将白玛葬在冰层下,直到九年前,张家派人找到上师,要求他将白玛从那里带出来。
他不知道张家为何这么做?他也不知道张家从哪里得知白玛服下了藏海花。甚至,张家算好时间,于藏海花药性消失前一年,将她据说已经死去的孩子送回这里。
“你去喂她喝下最后一副药剂吧,那也是藏海花,喝下后,她将有三天时间跟她的孩子相处,即使除了呼吸与心跳,她什么都不剩。”
“铛!”她的匕首掉到地上,泪流满面。
上师将她带进一个隐蔽的房间,时隔多年,她终于又见到此生最恨的女人——白玛。只是现在,她发现她不恨了,她轻轻握住白玛的手,在白玛身边哭了一整晚。
第二天,她离开了喇嘛庙,那之前她亲手喂白玛服下藏海花,还给张起灵一个只有心跳与呼吸的母亲。
她去了南迦巴瓦里背阴的山坑,去了曾经生活过的部落,去了他死去的地方。
半个月后,她再次回到南京,南京繁闹依旧,没有藏地的澄净和圣洁。她换了身衣服,戴上人/皮面具,给吴一穷打了个电话。吴一穷告诉她吴邪去了河边,她匆匆赶到河边,发现吴邪正兴致盎然的观赏别人放河灯,她慢慢走过去,吴邪只扭头瞥了她一眼便灿烂的笑起来,“娘。”
她说:“小邪,为什么你总能轻易的认出娘?娘应该不会这么容易被认出来。”
“你是我娘,我认不出你还怎么做你儿子。”吴邪亲昵的靠过来,抱住她的胳膊摇头晃脑,“其实我认识你的眼睛。娘,你好久没回来了,多呆一段时日可好?我很想你呀。”
她鼻子一酸,望着十五岁还黏着自己撒娇的儿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他面前提起白玛。她在南京呆了很久,一年吧,她竟然在南京住满一年。她等回了张起灵,却没有再去看他,她日日夜夜做梦,梦中都是过去的事情。第二年,吴邪去了日本,张起灵进入军队,她同时失去两份牵挂,只好离开南京,继续逍遥四海。
几年后,吴邪回国,她还未来得及跟儿子好好团聚,便听说吴三省将吴邪送进了一支神秘部队。
那支部队里有张起灵。
她哭了,泪如泉涌。十日过后,她在深爱的男人忌日当天夜袭张家,其目的……一心求死。
她活够了,这么多年支撑她活下去的无非是吴邪,现在,吴邪遇到了张起灵,她忽然觉得自己可以走了,她难以启齿的秘密,不必亲口告诉即将成为朋友的他们。
对,她是如此相信,他们会成为朋友!
以上,是张起灵拿过吴邪的信后,胖大王挤过来,伸头读了说给其他人听的。
“小邪,娘这一生爱过两个男人,对不起三个男人,愧疚于一个女人。娘是杀人凶手,半生备受煎熬,现在,娘终于可以解脱了。你要记住,宝贝儿子,娘永远爱你。你若见到张起灵,也请转告他,白玛是这世上最伟大的母亲,她强忍巨大痛苦生下他,她和我一样,永远爱着自己的儿子。你们是我们的珍宝,请不要难过,因为我们只想看到你们的微笑。古桐花绝笔。”胖大王揉了揉眼睛,眼圈有点红,看着吴邪,喃喃道:“团座,难怪疤痕说张副团座的命是你娘用自己的命换的。她割了人家亲娘的肚子,虽不是直接杀了她,可也间接促进了她的死亡。藏海花那狗/日的药根本不是神药,是毒/药!人那么活着有什么意思?你娘过不去这坎儿,总觉得自己是杀人凶手,知道你俩见面了,她便直接以死谢罪了!”
“这些事,族长都不知道,他跟你达成协议,要保你娘周全,可你娘一心求死,又跟我们家族有旧积怨。上一辈中某些人瞒着族长下了手,这真不是族长的错。”张海客也看着吴邪,神情相当严肃。
事到如今,吴邪还能说什么?他处于混乱中,心情也不再是单纯的悲恸。
王盟走到吴邪身后,生怕吴邪一不小心就晕倒了。
“张副团座?”胖大王小心翼翼戳了戳张起灵的胳膊。
张起灵垂下手,表情无悲无喜,片刻后,他转向吴邪,吴邪怔怔的望着他。
“你的信。”张起灵抓起吴邪的手,将古桐花的绝笔信放进吴邪手中。
然后,他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进大雨中。
☆、第一百零六章
第一百零六章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谁也不会想到过去的事会被过去的人和盘托出,别说吴邪与张起灵,饶是胖大王这样的旁人都感觉难以接受。张起灵走后,吴邪在灵堂里站了很久,眼神凝滞,神情悲凉,过了会儿,他对周围的人道:“我去静一静,你们别跟着我。”
张起灵已经去静了,现在他又去,胖大王瞥了剩下的人一眼,大声说:“有香没?这么晚了,吴夫人也该饿了。你们都没心没肺,只有本大王想着她,本大王先敬她一顿,然后自己再去吃。”
听了他的话,张海客挤出一个笑容,那边王盟斜了胖大王一眼,脸上表情也轻松不少。稍后,三个晚辈拿过香,恭恭敬敬在古桐花的棺木前跪了下来。
王盟说:“夫人,小时候见过您几次,您和颜悦色总给我糖吃,那时我就想,少爷的娘好漂亮。如今您去了,可谓尘缘已断,便祈求您放下世间一切,做一回自由人。我会照顾团座的,您放心,这一辈子我都会好好照顾他。”说完俯下身子,长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