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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凶策 作者:凉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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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凤:“……”
  他立刻明白是这尸体太臭,太脏了。
  死爱干净。他哼了一声,继续用小刀扒拉尸体的伤口察看。
  刘老狗是近几年才回到清平屿的人,据说年轻时是外出闯江湖的狠角色。究竟有多狠,人们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他回来的时候身无分文,脸上身上都带着伤,是在监牢里被殴打造成的。
  司马凤检查完尸体起身的时候,突然看到船下的水面上浮着一个灰褐色的东西。他捡起树枝将那玩意儿挑起来,发现又是一盏人面灯。灯已经在水里浸泡多时,人皮被脏污的河水染得失去了原色。灯上仍旧有挖空的轮廓,是空洞无表情的眼和口。
  刘老狗的尸体被发现,嫌疑者似乎就不应该是陈云月了。
  陈云月怨恨刘家,怨恨刘俊勇,却没有怨恨刘老狗的理由。她嫁来的时候刘老狗还没有回到清平屿,而刘老狗平日里就在河边打渔,跟这个深宅大院里的女人也毫无联系。况且刘老狗的体格比刘俊勇更健壮,但他是被人活活勒死后再损毁尸体的,凶手若没有力气,绝对做不到。
  巡捕们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可能的犯人,结果立刻被推翻了,不停唉声叹气。
  “若你我不在,他们可能会把陈云月当作凶手,直接结案处理。”迟夜白说,“陈云月在这里没有亲属,刘家人又恨她,没人会帮她说话。找不到比她更合适的人了。”
  司马凤点点头,皱着眉头在地上写画。
  这时已是深夜,两人在宋悲言家里借宿,但都没有睡意,点了盏灯坐在院子里聊天。
  宋悲言在房里翻检药材,手指在草叶里翻动拂弄,发出很轻的沙沙声。
  司马凤写了一会儿,抬头看到迟夜白正看着院子外面发呆。院外也种着碧桃,有一枝跨过墙伸了进来,枝上是粉白的几朵桃花,在月色灯光里颤动。
  “小白。”司马凤突然说,“我跟你讲故事吧。”
  迟夜白有些心不在焉:“什么故事?”
  “鬼故事。”司马凤笑道,“上次说的那个桃枝子上住着的九娘,她还有别的姐妹。每年春天就缠在树根那里化出人形,专门勾过往男人……”
  “别说了。”迟夜白皱起眉头,“无聊。”
  “九娘这姐妹啊,勾男人还不算,要是她不满意,还会将人开膛破肚吃下去。哇,可壮观了,早上起来一抬头,喔唷,桃枝子上挂着血肠子血心肝……”
  司马凤继续往下说,还没讲完就被迟夜白砸了一拳。他正要再开口,背上突然一僵,是被人点了穴。
  迟夜白把灯拿在手里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司马公子这么喜欢鬼故事,自己好好品咂去吧。”
  司马凤:“……”
  要不是知道你不喜欢,我才不要讲。他愤愤地想。想完又看着迟夜白,觉得他生气又紧张的模样真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好看。
  迟夜白正要转身,突然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提着灯弯腰,照着司马凤方才在地上画的那几个图案。
  “你是从哪儿看来的这个?”他转头问司马凤。鬓边头发拂在司马凤脸上,有点痒。
  司马凤用眼神示意他解穴,随后舒出一口气:“刘老狗身上不少刺青,这是其中之一。”
  迟夜白眼都不眨地看着那图案:“我知道了。陈云月和刘老狗之间有仇。”
  “什么?”司马凤立刻来了兴趣,“什么仇?”
  “这是淮南一带拍花子的标记刺青。”迟夜白放下灯,伸出手指在空气中描摹图案的形状,“若我没猜错,陈云月是被刘老狗拐带来卖给刘家做媳妇的。”                         

    第5章 人面灯(5)

  无论战乱四起还是河清海晏,拍花子这种职业都在城镇中延绵生息,从不间断。
  拍花子有男有女,大都样貌平凡,甚至慈爱温和,绝不凶恶。他们迷惑孩童的手段极为巧妙,用糖球、小玩具、笑话或者言语诓骗,戒心不足的孩子极容易被拍花子掳走,自此天地汤汤,再没可能和父母团聚。
  “我朝律例对这种行为的惩处很重。”司马凤说,“初初几年,但凡有拐卖孩童或损毁至残疾的,全都要凌迟处死。但之后这一刑罚废弃了,惩治力度倒也没有减弱,只是震慑力不够大。”
  刑律是司马氏先人拟定的,司马凤再清楚不过。
  宋悲言翻检好药材,也凑过来听。
  “这标记我很熟悉。”迟夜白在地上画了一个方形,然后在方形中央端正地写了个“人”字。人字比方形更大,头脚都超过了框线,像是一个脱囚而出的人。
  “淮南一带十年前遭遇水旱两灾,情况可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有的人生的孩子多了,没有能力留住,要不就卖给人贩,要不就任其自生自灭。那段时间淮南的人贩子极为猖狂,一年之内被杖毙的拍花子就有三百六十四个之多。三百多人,每人至少已拐卖二十个孩童,一年至少就有六千个。这只是一年中被发现的数量。”迟夜白一边回忆,一边快速地说着,“这个标记也是那一年出现的。被杖毙的犯人之中,有两百余人的肩头都有这个刺青。”
  “这刺青是什么意思?”宋悲言问,“这就是个变形的囚字啊。”
  迟夜白冷冷一笑:“它的意思是,那些孩童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拍花子是要拯救他们于水火,不再受此时此地苦楚束缚。”
  宋悲言:“……好大的口气。”
  他想了想,又小声道:“可是若真如你说的那样,淮南当时惨不忍睹,那么拍花子把孩子们拐到了别处,不少人反而能活下来哩。陈云月虽然被逼多次嫁娶,但她现在还好好活着,不比其余逃脱不出来的孩子幸运么?”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司马凤的语气一沉,宋悲言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压抑和隐恨,“小孩,你听过‘人狗’*么?”
  宋悲言正要说“没有”,迟夜白已厉声喝止:“不要对小孩说这种事情!”
  司马凤没有理会迟夜白的阻止:“将孩童拐卖到别处换来人头钱,这是一种挣钱方式,还有另一种不卖小孩的挣钱方式,就是制作‘人狗’。拍花子把年约四五岁的孩子用药汁浸泡灌喂,让他们身上生出粗硬黑毛;又小心砍了手脚,接上黑狗四爪和尾巴,随后拉着去乞讨,说那是南洋来的异兽,看一眼十文钱,摸一摸二十文。有的孩子活得久一些,会说话,他们就教他背些简单诗句,如你们最熟悉的‘人之初性本善’。念一句,那些围观的人便欢赞一声,开开心心扔下银钱。一句‘人之初’多少钱,你可知道?”
  宋悲言浑身发凉,手臂上一层接一层地冒起细小疙瘩。这是他从未听过、也从未想过的人间惨事。
  “不……不知道……”他怕极了,比在船上听船工说剥皮死尸更怕,不自觉地抓紧了迟夜白的手。
  迟夜白拍拍他肩膀,低声补充:“一句话一两银子。这活儿太挣钱了,因而也有不少人一心去尝试。一百个孩子里或许只有一个能熬过这些苦楚惨痛,成为供他们展示挣钱的工具。去年一年各地共有十二例‘人狗’案子,这后面是有多少枉死的孩子,你算一算。”
  宋悲言只觉腹中一阵恶心,几乎要吐出来。
  “这就是‘人狗’,如此的还有‘人熊’和‘人羊’。‘人羊’多是小女孩,背上皮肉全被烫去,用新剥的羊皮血淋淋敷着,慢慢就长在了一起。我曾办过一个‘人熊’的案子*,那少年被拐卖的时候已经十五岁,会写些字,拍花子把他卖给了一个乞丐。乞丐将他做成人熊,好在他趁那乞丐不察,咬断手指在笼中地面上写字求救。若不是这样,只怕谁都不知道那头异兽竟是这样做出来的。”
  迟夜白察觉到宋悲言一直在颤抖,反手攥着他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抱着,拍了拍背:“你只知陈云月这样能妥善活下来的,却不晓得那些被做成这类怪物的孩子。拍花子拐卖儿童的时候,他们能预知到那孩子之后会有一个怎样的命运么?他们只是为了钱银和私欲去做这件事,等完成了买卖,那孩子再好也不是他的善,可那孩子一世的悲惨,全因拍花子而生。”
  宋悲言在他怀里连连点头。他不知为何,听到这些事情竟从身骨里发寒。他还未告诉迟夜白和司马凤自己也是无父无母的孩子,是他义父文玄舟捡回来养的。若不是文玄舟,他是否也可能踏入“人狗”的命途?
  他只要稍稍一想,立刻怕得发颤。
  “况且你觉得陈云月活下来就是好的……谁知道她在父母亲人身边不能活?谁能说她现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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