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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彪得令快马离去,萧布衣却是望向程咬金道:“只怕这一战下来。饥寒交迫而死的人要比战死的人还要多。”
程咬金谨慎道:“但西梁王这声令下,不知道能挽救多少频临死亡的百姓。”
“我只怕他们不信我。”萧布衣望着远方。
“万事开头难,有人信了,传播开了,自然都信了。”程咬金微笑道。
“希望如此,可秦叔宝会信我吗?”萧布衣终于扯到了正题,他洛口大胜后,下一个目标不是东北地窦建德、不是东南的江都、更不是东进的徐圆朗,而是远在西南地巴蜀。可他还没有南下,一方面因为东都还要稳定,还有一个方面就是和巧兮婚事,不过还有一件事情,他希望找到秦叔宝,劝他重新为朝廷效力。千金易得,一将难求,秦叔宝、程咬金、罗士信都是将才,他并不想再次错过。
他这次前往瓦岗,当然就是来找秦叔宝。
程咬金苦笑道:“叔宝远比我要聪明很多,不过他心中有个结,不知道西梁王可曾知晓?”
萧布衣双眉一扬,“说来听听。”
“我可以说……不过请西梁王答应我一件事。^^
“请讲。”
“请西梁王莫要对叔宝说,这些事是我说的。”程咬金犹豫道。
萧布衣有些皱眉,似乎想要问为什么,可话到嘴边,干脆道:“好,我不说就是。”
程咬金这才道:“其实……叔宝背叛也是逼不得已,他是个孝子,他也是个讲义气的汉子。可自古有言,忠孝难两全,所以很多事情,他不能自主……”
马蹄沓沓,等到众人再行数十里后,程咬金终于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萧布衣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我说当初东都见到叔宝之时,觉得他并非……”话到嘴边,见到程咬金满是不自然的表情,萧布衣不再说下去。
他本来想说看叔宝并非背叛之人,那无疑就是在刺程咬金。他观察入微的本领和武功一样的突飞猛进,知道现在他这位置,随便一句话就会引起太多的震荡。
“可罗士信呢……也有这种苦衷吗?”萧布衣还是忍不住的问一句。
程咬金这次却是摇头,“罗士信离开张将军地理由,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唯一知道的是,他和叔宝一样地痛苦。”见到萧布衣询问的眼神,程咬金又把和罗士信见面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萧布衣听完后沉吟良久才道:“原来如此。”
二人默然走了良久,程咬金突然勒住了缰绳。伸手向山上一指道:“叔宝母亲就是葬在这里,他若是没死,又无处可去,据我所想,多半还会回到这里。”
萧布衣点头,下马向山上走去,程咬金默默地跟随。等到了山腰转弯处,见到一片林子。皑皑白雪覆盖,如着缟素,林旁有一坟墓,碑前跪着一个人,看背影,赫然就是秦叔宝。
程咬金终于止步,轻声道:“西梁王。我就不过去了。”
萧布衣点头,缓步走过去,踩的白雪咯吱作响。在寂静的林外听起来份外的刺耳。
秦叔宝也不回身,动也不动,若非甲胄上的鲜血,若非衣袂飘飘,几乎会被人以为是石雕木刻。程咬金见到,摇摇头,转过身去,不想再望秦叔宝的背影。
从秦叔宝地身上。他望见了罗士信,从这两人地身上。他又想起了张须陀,这让他多少有些不算自在。张须陀虽死,却永远如横亘在他们心中的硬刺,无法拔除,或许,只有死亡地那一天,才会不复存在。
萧布衣已走到秦叔宝的身边,侧面望过去,见到他胡子上满是白霜。也不揩拭。容颜枯槁,看起来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当初窦红线也是这般的站在罗士信旁边。却只知道,在那一刻,他就算是张须陀,也会原谅了秦叔宝。
死了,一了百了,只能说是结束痛苦,所以并非最痛苦的事情,悔恨中活着、不停的受到内心的煎熬,延续着痛苦,才算最痛苦地事情。
他就那么呆呆的站着,秦叔宝就是那么跪着,二人一言不发,山风呜咽,吹起白雪飘飘,似乎苍天缟素,清风默哀。
不知过了多久,萧布衣终于道:“秦兄,我和张将军只见过一面!”
张将军三个字一出口,秦叔宝的眼眸终于眨了下,身上地积雪慢慢的滑落,仿佛心中忧伤的泪水!
萧布衣凝望着秦叔宝的表情,“其实我说错了……我见过他两面……”
秦叔宝不语,可萧布衣却知道,他还是在听。萧布衣听到程咬金的一番话后,已经明白了所有的一切,他亦知道,要劝服秦叔宝振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他还想试试,他不想秦叔宝就这样默默无闻的沉沦下去,无论为了自己,为了天下,亦或是为了张将军!
“我自从听到张将军这个名字后,其实就一直仰慕张将军,我一直在想,能百战百胜,能打地天下盗匪望风而逃的将军又是个什么样地人?可是我一直无缘见张将军一面。”萧布衣继续说下去,声音有如风吹落雪,缥缈清凉,“我从开始杀人,到被人追杀,从被人算计,到算计别人,一步步的走上如今的高位。我知道,自己改变了很多,秦兄也改变了很多,但是张将军没有变,无论他生或者死,他最少在别人的心目中并没有变。”
秦叔宝嘴角抽搐,面露痛苦之意,却还是不发一言。
萧布衣继续道:“我一直仰慕张将军,期待和他一会,可没有想到的是,我见到他第一面并不知道他是张须陀。我只以为他是个老农,实际上,他看起来的确握着锄头的时候,比握枪的时间要多,我请他吃了顿无骨鸡头,他给了我张地图。”
秦叔宝表情有些错愕,萧布衣一直不知道他的事情,秦叔宝也是一直不知道张须陀和萧布衣地恩怨。他只是听说,张须陀要杀萧布衣,他也本来以为,萧布衣会恨张须陀,可听起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很快地……我和张将军见了第二次面,而这次见面,就变成了生死搏杀。他要杀我,我要反击,结果呢……逃命后的我一直在想……这个张将军……和我想像中地有些区别,但是很奇怪,我只觉得他是对手,却没有厌恶的感觉,尽管他要杀我。我见到他两面的时候,我只知道,其实他武功高绝,却是并不快乐。其实经历了这久,我也深深的知道……权利、财富、武功、智慧都和快乐无关。天下至尊杨广不快乐,天下枭雄李密不快乐,天下英雄张须陀、亦是不快乐!但这就是人生!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你秦叔宝,大隋名将,显然也不快乐!”
秦叔宝脸色更是痛苦,却不阻止萧布衣说下去。
实际上,萧布衣每次提及张须陀,他就觉得自己胸口被刺了一刀,但是他没有阻拦。反倒有些释然,他觉得自己罪有应得,也应该受到这样地惩罚。
“我第三次再见……应该说再听到张将军消息的时候,张将军死了。”萧布衣唏嘘道。他注意到秦叔宝已经捂住了胸口,“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感觉是不信,我不信这天底下还有人杀得了这位盖世英雄!但是随后我又知道,的确没有人能杀死张将军。张将军是自尽而死。他出入瓦岗军的包围,如入无人之境,他救出无数齐郡子弟。却是送进了自己的性命。我终于在他死后,重新了解了他这个人,也在他死后,重新认识了他这个人。我也终于在他死后,明白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一个人。一个人在活着地时候,宛若清风明月,让人无法觉察,可他死了后。却如巍峨山岳,立在所有人的面前。大隋中。除张将军外,无一人能做到这点,张将军……我钦佩他,张将军……在我萧布衣心目中,真正的大隋第一豪杰!”
萧布衣说到这里的时候,神色肃然,满是敬重。
他知道这一刻,他说的是真心话!
“你说错了一点。”秦叔宝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冷涩。
“错在哪里?”萧布衣有些错愕。
“你说张将军自尽而死。其实你是大错特错。”秦叔宝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冷静。“张将军……是被我先暗算了一刀,不然他……不会死!”
“真的?”萧布衣双眉一扬。
秦叔宝正色道:“不错。是真的。你如果真地敬仰张将军,真的和他惺惺相惜,真的是个英雄豪杰,就应该杀了我,为张将军报仇,为齐郡子弟申冤,为天下正气出手,不然你不过是惺惺作态地伪君子!”
呛啷声响,秦叔宝已经缓缓的拔出腰刀。刀寒如冰,刀光胜雪,映照着秦叔宝苍凉憔悴的脸上。秦叔宝回刀划了两下,已经割开了身上的皮革,露出了胸口的位置。倒转刀柄,秦叔宝将单刀递到萧布衣面前,伸手一指自己的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