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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你真的不累呢。”
“怎么可能不累。”魏霸苦笑道:“我身体不累,可是心累啊。你没看到刚刚结束战斗的时候,那些蛮子的眼神吗,我真担心他们今天夜里就逃跑。”
夏侯玄感同身受的叹息道:“是啊,我现在才体会到父亲当年为什么每次回到家里,都不想说话,把自己一个人闷在书房里。”他想了想,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魏霸想笑一声,却没力气笑出来。他听夏侯徽说过同样的事,不过原因却不同。夏侯徽说夏侯尚回到家里,只知道陪那个宠妾,却不肯陪他们的母亲曹氏,因此夫妻之间的关系疏远,这才导致魏文帝曹丕下令处死了那个宠妾。
若是换了平时,他肯定会拿这件事和夏侯玄开开玩笑,此刻他却没这心情。他沉默了良久,幽幽的说道:“陆逊看来是急了,一定要光明正大的击败我。我虽然使尽了手段,可是如果接下来陆逊还是这么狠,我担心未必支持得住。今天第二次攻击时,双方伤亡比例应该接近一比一。”
夏侯玄微微颌道:“是的,他就是想凭借吴军的整体实力压垮你。”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君子之剑啊。”魏霸双手抱在脑后,长叹一声:“他这是存心要毁掉老子,从精神到肉体。”
夏侯玄若有所思。
第0565章 风雨欲来
朱绩走进了大帐,见陆逊正在吃粥,就在门口停住了。
“什么事?”陆逊放下筷子,一边拿过布擦嘴,一边问道。
“将军,今天的伤亡数字出来了。”
“拿来我看。”陆逊伸手接过,瞟了一眼,放在案边,有些沉默。这些数字不用看,两次攻击,除了几十个提前撤回来的辎重兵,几乎无一生还。陆逊想了想:“营里的情况如何?”
“还好,虽然有些压抑,却还算稳定。”
陆逊顿了顿,又问道:“对面如何?”
“闹得很,好像在庆功。”朱绩哼了一声,又说道:“让他们再多活一天吧,明天再战之后,恐怕他们就没这心情了。”
“公绪,你真以为他们仅仅是在庆功?”潘濬从外面走了进来,正好听到朱绩的话,笑了一声,走到陆逊的对面,向站在一旁的亲卫招了招手:“粥,还有么?”
陆逊的亲卫连忙给他盛了一碗粥送过去,潘濬接过来,呼噜呼噜两口便喝得精光。他一抹嘴,瞟了一眼愣在那里的朱绩,一脸的诧异,不由得笑骂了一声:“竖子,你老子没教过你?这是魏霸在安抚人心呢。大战之后,必然要让将士们痛饮,以舒缓紧张情绪,散去暴戾,否则的话很容易引起啸营。”
朱绩恍然大悟,连忙拜谢:“多谢将军教导。”他的父亲是朱然,当年是孙策的亲信。又和孙权是同学,后台硬得没人敢惹。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把诸葛恪放在眼里。可是面对潘濬,他却不敢太过分。潘濬性格刚直,就连朱然都要让他三分。潘濬说他两句,他也只能接着,更何况潘濬这是在指点他带兵之道。
陆逊把伤亡报告递了过去,潘濬看了一下,沉吟道:“伤亡不小啊。“
“嗯,魏霸的机械之术高明。他造了大量的霹雳车,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十辆攻城大车毁了三辆,其他七辆受损严重,要大修,填壕车损失也超过一半,消耗速度超过我的预期。”陆逊活动着手腕:“如果不是这些霹雳车,我今天就拿下他的第一道阵地了。”
“霹雳车虽然威猛。可是石弹消耗如果过大,他坚持不了太久。”潘濬安慰道:“我们的霹雳车也快改装好了吧?”
陆逊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辎重营的将士已经远远的看过了,却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魏霸藏得很好,每架霹雳车前面都有竹栅遮挡,不仅能挡箭。更像是用来防止我们偷师的。加上离得太远,看不清楚,工匠们还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像他那样发射得那么快又准。”陆逊眉头微锁,有些后悔。在襄阳城下,他如果不是那么快和魏霸翻脸。也许有机会近距离看到魏霸打造的霹雳车,现在也不需要临时偷师了。
潘濬目光闪动,转眼看到朱绩还站在一旁,不由得笑道:“还有事?”
“哦,没了。”朱绩正听得入神,被潘濬这一提醒,这才醒悟过来。他有些舍不得离开,能亲耳听到两位将军讨论战事,对他来说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可是潘濬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意思赖着不走。
“伯言,一天损失就过千,这个代价可不小。”潘濬摩挲着手指,“你是不是该调整一下节奏?”
陆逊笑笑:“不急,攻几日再说。魏霸虽然顽强,却还没有超出我的预料,我要看看他究竟能撑到几时。”
潘濬没有再说什么。
……
武昌。
费祎倚着楼台,向水中扔了一块饼屑,几条小鱼游了过来,水面上泛起一阵波纹。小鱼们争先恐后,很快就将饼屑吃得干干净净,然后摇着尾巴游开了。只有一条小鱼不死心的又转了两圈,什么也没吃着,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游开,追逐同伴去了。
“惠恕,你看,来得迟了,连点残羹都吃不着。”费祎对张温笑道。
“我现在可是在吃大餐。”张温挟起一块羊肉送进嘴里,故意大口大口的嚼着。“文伟,你别看鱼了,待会儿可连残羹冷炙也没得吃了。”
费祎转过头,看着张温笑。“吃这么急,也不怕噎着?”
“不怕,我相信陆伯言的胃口。”张温笑道:“当年他能一口吞下刘昭烈的四万大军,今天同样能一口吞下魏霸的三万大军。”他挑了挑眉毛,又笑道:“你不会觉得魏霸比你们刘昭烈还会用兵吧?”
费祎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案边,端起酒杯,沉吟片刻,这才笑道:“惠恕,焉知后者不如前者?魏霸的战绩,可不比昭烈皇帝差呢。”
张温哈哈大笑:“好你个费文伟,为了替魏霸解围,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罚。”
费祎却不笑,他盯着张温,过了很久,才一字一句的说道:“张惠恕,你别怪我提醒你。魏霸败了,不过是他一个人的事,充其量再加上魏关赵数家的几百部曲,于我大汉不过是九牛一毛,甚至可以说是有利无弊。可如果陆伯言败了,你们……嘿嘿,可就前景不妙了。”
张温目光一闪,随即又说道:“你说得对,可是我看不出陆伯言怎么可能会败。我更觉得,这是一个大好机会的。说起来,这还要感谢你们啊,送了这么一件大功给他,来,我替陆伯言谢你。”
“大功?”费祎眼中闪过一抹失望,脸上笑得也有些不自然。他端起酒杯,和张温碰了一下。酒很香,可是喝到嘴里却有些苦。张温见了,也收起了笑容,放低了声音:“文伟,该放手了。打了两年,我们吃了不小苦头,丞相的计划也已经圆满完成,何必一定要交州?大王都已经答应和你们共享交州商道,你们怎么就不能让一步?劝魏霸退出交州吧,安安稳稳在武陵呆着。交州那块肉太大,他吞不下去的。”
费祎咂了咂嘴,笑容有些苦涩。
张温愣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是丞相的意思?”
费祎愣了一下,连连摇头:“不,我还没有收到丞相的回复。”
张温歪了歪嘴:“可是,你自己已经知道丞相是希望什么结果,而你现在却不希望看到这个结果,所以矛盾,是吧?”
“胡说。”费祎矢口否认。
张温抬起手,打断了费祎:“我们知己知彼,就不用互相隐瞒了。文伟,我劝你一句,如果你真的替魏霸感到惋惜,立刻让他退兵。从这里到临贺,快马三天就到,你应该还有机会赶得上。如果再拖延下去,怕是就来不及了。不仅交州你们拿不到,连武陵都要吐出来。”
费祎一惊,抬起头看着张温,张温却什么也不说了,低下头,全神贯注的对付那盘羊肉。费祎转了转眼珠,离席而起,凑到张温身边,压低了声音,强笑道:“你们想夺回武陵?”
张温瞥了他一眼:“既然双方又开战了,以前的盟约当然作废,我们就是进攻益州也是名正言顺的,何况夺回武陵。费文伟,你以为就你们有魏霸这样的机械奇才?我们江东也有的。”
费祎眼神微凛,他明白了张温的提醒,直起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了出来,目光闪烁,神情忽明忽暗。
“别再犹豫了。”张温轻声说道:“你也别再我和见面了,我这次出来见你,已经犯了忌。要是被那些校事看到了,弄不好又要进大狱了。费文伟,你可不能害我。”
“这点你放心。”费祎郑重的点点头:“你把我当朋友,我当然不会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