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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明你的脑电波和我的脑电波属于同一频道。这幢房子神奇的地方还有好多呢,比如积水不腐,木头不蠹,钉子、铲子、锅具永不生锈……”玄小童己经完全看不出刚才的失落与难过,打开柜子,将一块新鲜红嫩的牛肉丢在操作台上,嫣然一笑,“又比如牛肉不用冰冻,也绝不变质。”
※※※
烛火跳跃,留声机里放着一支不知名的法语歌曲,刀又在雪白的瓷盘上切割着牛排,发出轻微的吱吱声。
“没想到你年纪这么小,厨艺这么好。等哥哥我有钱了,赞助你在使馆区开家馆子,羞臊羞臊那帮夷蛮老外。”牛排果然新鲜得就像是刚切下来的,烤的火候恰到好处,嚼在嘴里脂香四溢,美不可言,我接连塞了两块,赞不绝口。
“那可不成,本姑……本公子的手艺千金不卖,不是谁想尝就能尝到的,得我高兴才行。”玄小童放下刀叉,端着水晶杯浅啜了一口红葡萄酒,不知是因为酒意还是烛光,脸上酡红娇艳,眼睛也水汪汪的像个姑娘。
我心里莫名地一跳,心想,幸好你不是个姑娘,否则我就得误会啦。不知为什么,一时竟不敢和他四目交对。一边将土豆泥和着牛肉往嘴里送,一边假装欣赏墙壁上的肖像画:“这些画都是你姥爷画的吗?”
“我姥爷哪有这本事呀。”玄小童“嗤”地一笑,托着腮帮子饶有兴味地看着我,似乎看我狼吞虎咽比自己吃还有滋味儿,“这些肖像画上的人,都是我的姥爷、太姥爷、太太姥爷,以及太太姥爷的爷爷,太爷爷……往上数能数到盘古开天辟地那会儿。”
“嗬,盘古那会儿就有人为你们画油画啦?那这画得好好藏着,放苏富比上拍卖,指不定能毙了元青花。”我含糊不清地嚼着牛排,巡视着墙上一张张油画。玄小童姥爷年轻时的肖像非常漂亮,男生女相,和他有六七分相似。
目光移转,扫到拐角暗影里的一幅肖像画,我脑子里突然“嗡”地一响,浑身汗毛全都立了起来。
那幅画上是一个穿着西装的俊秀男人,跷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头发梳得油光发亮,似笑非笑,除了隐隐透着的几分邪气,就像是和我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竟然就是苏晴给我看的那张照片中、和山本五十六一起站在梵高“春夜星空图”前的无名氏!
山风穿过餐厅,刮得灯火明明灭灭地摇曳着,我的颈后一阵阵发凉。画上的男人仿佛正死死地盯我,似笑非笑,在那阴晴不定的光影里,显得格外阴森诡谲。
玄小顺着我的眼光望去,也一下愣住了,看了我一眼,站起身上上下下地打着那幅确,似乎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上的人会和我这么相像。
“他是谁?也是你的姥爷的亲戚吗?”我心里扑通剧跳,嗓子突然干哑了。
我的人生之所以发生突变,是因为苏晴买了我的画。她买我画的原因,除了那四幅《四季·光年》和梵高绝笔惊人相似之外,还因为油画上的这个男人,这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无名氏。
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但有两点是肯定的:第一,他就算不是我的直系亲属,也一定和我有某种神秘的关联;第二,他一定关系到某个惊人的历史秘密,这个秘密与梵高的《最后一年》有关,甚至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全面爆发有关。
如果这人是玄小童的祖辈,那么是否意味着玄小童家族和我也有某种渊源,甚至是血缘上的关联?我一直苦苦想要找寻的答案是否就在这幅画上?或者,就在这幢荒废已久的木屋里?
“画上没有注明身份,不知道是谁,应该不是我们华家的长辈……奇怪,我在这儿来来回回走过N遍,怎么从来没注意到有这幅画?”玄小童歪着头凝视画像,突然狐疑地横了我一眼,“老实交代,是不是刚才你趁我上楼时,偷偷地将自画像挂在这儿吓唬我的?”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起身走到画像边。他说的没错,其他肖像画上都有当事人的名字,唯独这幅只潦草地写了一个日期与画家的签名。再仔细看看日期,我浑身的鸡皮疙瘩再次冒了起来。
这幅画竟然完工于1941年的12月1日,和我在上海葵画廊见到的此人与山本五十六的合影照,正好是同一天!这究竟只是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巧合,还是冥冥之中另有玄机?
“真不是你画的?”玄小童转过头嫣然一笑,“哈!天底下居然有长得这么像的人,而且一个挂在我家墙上,一个又让我给撞上了,你说这得是什么概率呀。难怪,难怪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这么眼熟。”
我呆呆地站在那儿,胸膺如堵,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个世界上没有巧合,所有的巧合都是浩渺宇宙无序中的有序、偶然下的必然。比如这个长得和我极为相像的男人,比如我画出绝似梵高《最后一年》的作品,比如我和她的相遇,比如我们来到这幢木屋,比如我们一起经历和即将经历的一切……只是那时我们还不明白。
第七幕 秘密
压迫着我的,到底是我那想要外出的灵魂呢,
还是那世界的灵魂,敲击着我的心门想要进来?
——泰戈尔
半夜冻醒时,口干舌燥,壁炉里的火己经快熄灭了。山上阴冷,比山下温度低了至少十度,尤其到了夜里,简直就像是两个季节。
玄小童抱着圆枕蜷在沙发里,头发凌乱,毯子被他蹬到了脚下,不知梦见了什么,蹙着眉头,脸颊潮红,额上、鼻尖上尽是细细的汗珠。
我用毛巾帮他擦汗时,他睫毛一颤,突然轻轻地叫了两声妈妈,然后眉头才地舒展开来。
我心里针扎似的一阵刺痛,想起爸妈,不知道他们此刻是否也梦见了我?人生如梦,亦幻亦真,他们在梦里,而我却在梦外。
玄小童额头微烫,手脚却有点儿冰凉,估计是因为逞强,之前没有脱下湿衣服烘干,被寒气侵着了。我给他披上毯子,又往壁炉里加了几根干柴,提着煤油灯到厨房里找水喝。
厨房的窗子正对南边,月光照得雪亮。我在角落里意外地发现了一整箱的啤酒,启开盖子灌了几大口。入口清冽回甘,味道不错。看了看商标,是日本的牌子,包装有点儿奇怪,像是很久以前的……再看了下生产日期,吓了一大跳。
这啤酒居然是1941年的8月23日出厂的。啤酒的保质期最多一两年,久了细菌繁殖,浑浊不堪。手里这瓶酒历经70年却清澈如新,喝起来也没有任何异味。看来玄小童说得没错,这栋房子的确有超乎想象的防腐魔力。
“咚——”
“咚——”
“咚——”
墙角的鎏金大摆钟突然响起来了,每撞一声,我全身就不由自主地跟着一震,那种似曾相识的奇异感觉又骤然涌上心头。煤油灯急剧摇曳着,万千幻影从我眼前疾掠而过,笑声、低语声、喧哗声如潮水似的四面八方冲击着我的耳膜。
“咚——”那些幻影越来越真实,越来越强烈,当摆钟敲响第十二声时,四周猛然变得亮堂起来。几乎就在同一瞬间,音乐骤起,震耳欲聋,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眼前的一切突然全都变化了,我就像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破旧的厨房焕然一新,大理石的操作台上摆满了各种洋酒、寿司刺身与水果冷食。
周围多了六七个厨师与侍者,正高声呼喝,忙碌穿梭,陆续从烤箱里端出牛排、鹅肝、金枪鱼,切割分盘,浓香扑鼻。
厅里灯火通明,大大小小的烛台、水晶灯、台灯交相辉映。炉火熊熊,蜷卧在沙发里的玄小童消失了,变成了一个左拥右抱的男人,背对着我,举杯与他对面的人遥遥致意。
周围全是盛装华服的男男女女,有的在品尝美食,有的随着音乐旋转起舞,有的交盏接耳,不时发出阵阵笑声……破败昏暗的木屋竟在这短短一瞬间,变得富丽堂皇,门庭若市!
我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闭上眼甩了甩头,但当我重新睁开眼时,人影缤纷,喧哗依旧。
“Excuse me。”一个侍者端着一盘酒朝我大步走了过来,我下意识地朝左退让,绚光一晃,他竟然从我臂膀上“穿”了过去。
撞鬼了?我愣了一下,浑身冷汗直冒。伸手去抓操作台上的白兰地酒瓶,光影浮动,五指果然攥了个空。我不太相信鬼魂,宁可认为这一切都是幻觉。但如果是幻觉,为什么连声音、气味、触觉……也如此真实?
“各位,”四周骤然安静下来,沙发上的男人站起身,高举酒杯,“让我们向战无不胜的大日本帝国海军致敬,向山本将军致敬,祝他此行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所有人都举起酒杯,高声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