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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要真是看见了,我觉得自己非得长鸡眼不可。我从床上爬起来,还没碰到方华的胳膊呢,他忽然又停了下来。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静止了一般。
我喘了口气,就看见他侧着耳朵,轻声道:“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哪儿?”我们俩人一不说话,屋子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仔细一听,外面确实好像有一阵脚步声,而且正在朝这边走过来。
“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方华嘘了一声,悄悄躲进了柜子里。而他刚把柜门阖上,Nasi就从门口走了进来。
“你在看什么?”Nasi道。
“没看什么啊。”我伸了伸胳膊,将床单一抖说:“刚才有蚊子来着,你一来就不见了。”
“那你可得好好谢谢我。”Nasi点了支烟,斜倚在桌边,身后是一片炫目的白光。
“没人告诉你不准在我的屋子里抽烟吗?”我冷冷地说道。
“说不定就是我身上的烟味儿把蚊子吓跑了。”Nasi笑了笑,椅子扯到我的床边,翘着个二郎腿坐在上面,就是个收保护费的臭流氓。
“你大中午的不睡觉,就是来这儿熏蚊子的?”我嗤笑了一声说:“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睡觉了。”
“我最近有些困扰,想和你聊聊。”Nasi猛地嘬了口烟,将剩下的烟蒂直接扔到了地上,锃亮的皮鞋踩上去,那火星和烟雾一眨眼就都不见了。
我伸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说道:“你自己就是医生,我可解决不了你的问题。”
“没事儿,我就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你就当听个睡前故事也行。”Nasi扶了扶眼镜,弯下身子看着我说:“你又没有感觉,最近老黄有点不太对劲?”
我没说话,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如果刚才方华没有来过,也没有和我说过什么半夜哭声,我肯定会觉得是Nasi想多了。
但既然他们都有这种想法,那就说明黄医生确实出了问题。尽管接下来Nasi的描述和方华不尽相同,但他也表示自己听见了黄百川房间里的哭声。
“你确定没有听错?”我问道,这家伙不会是联合方华一起来耍我的吧。
“就算我偶尔听错,但总不可能天天都听错。”Nasi叹了口气,眼睛里血丝遍布,样子比之前还要可怕。
他顿了顿,话音一转道:“要不要今晚你和我一起睡?”
“不要!”虽然我也想听听那到底是个什么动静,不过在同睡这个问题上,我倒是宁愿和李哥那臭脚大汉挤一晚,也不想和Nasi共处一室。
因为他只是在这里待了一会儿,我感觉自己就有些要喘不过气来了。
“那你晚上可不要害怕哦。”Nasi扫了我一眼,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与其说他是来找我诉苦的,倒不如说他是故意来吓唬我的。
“你这个狐狸精!”Nasi前脚刚走,方华就从柜子里蹦了出来,他指着我,恨恨地道:“勾引院长就算了,还勾引Nasi医生,什么虚假的姐妹情谊,我要和你恩断义绝!”
他唱戏似的喊完这么几句话,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地出了屋子。我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里的病人有问题就算了,现在连大夫都不正常了起来。我将被子往头上一蒙,干脆睡了过去,反正他们都有病,我才不要和这些人一般见识。
一觉醒来,晚饭过后。我帮李哥收拾完桌子,正准备回房间的时候,忽然发现院子的角落里坐着个人。
“言末,你不回房间,准备喂蚊子呢这是?”我走进了才看出来那人是言末,他刚才吃完饭就从大堂离开了,我还以为他是累了想早点休息,没想到居然跑到了这里。
“这是原来巫未的座位。”言末似乎没听见我说的话,他低着头,自言自语了一句说:“那丫头总说我是个胆小鬼。”
“嗨,她一个小孩子,就是喜欢开玩笑。何况她现在人都走了,你又有什么好介意的。”我挨着他坐下,此时太阳已经完全沉到了最矮的屋檐下面,院子里一层层的昏暗压下来,周围的一切都渐渐模糊,很快就只剩下些轮廓了。
“就是因为她走了,所以我才有些想她。”言末似是笑了笑,说道:“巫未说得不错,我就是个胆小鬼,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你就是你啊,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这小子难不成是被巫未传染了,说话怎么一股青春期的味道。
“我就是我吗?”言末喃喃了一句,起身离开了。大堂里的感应灯亮起,不久之后又熄灭,而他的影子也从模糊变得清晰,然后倏忽之间就不见了。
一阵阵微凉从花丛中传来,隐约能看得出那小黄花开得正旺。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现在这院子里的人,似乎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晚上十点,我坐在熟悉的屋子里,面具男就在旁边躺着。他好像今天洗了澡,身上一股香皂的味道。
台灯又灭了,黑暗中传来面具男的声音:“你也害怕吗?”
“害怕什么?”我说。
“害怕你真正害怕的东西。”
“我不知道。”但应该算是害怕吧,所以今天没等面具男来邀请,我便自己走了上来。他并没有拒绝我,而且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他今天好像很开心。
“要不要聊聊?”面具男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为毛我总感觉越写越压抑……
☆、夏明的秘密
“我有些害怕。”我说道。
“害怕这疗养院,还是害怕你心里的东西?”面具男道。
“有什么区别吗?”我脱下衣服,躺在床上。今晚的月亮很圆,将整片窗帘都染成了亮灰色。
“有区别。”面具男忽然翻了个身,我扭头看过去,就见一张纯黑的面具在看着我。我不禁去想,是不是这家伙的面具其实就是他的脸呢?
但要是的话,为什么这张脸上倒映的又总是我自己的影子?
我伸出手,刚要触碰到那面具的时候又停了下来。真是该死,这面具就像是有魔力一般,每次都引得我想把它摘下来,看看里面究竟是张怎样惊世骇俗的脸。
可我也很清楚,一旦我把它摘下来,兴许我以后就只能独守楼下空房了。如果这面具可以摘掉,那院长自然不可能夜夜睡觉的时候还戴着它。
这面具,应该就是我们之间彼此默认的底线了吧。
而我表面上的漠不关心,兴许正是他对我另眼相看的理由。那他是不是受到了什么诅咒,就比如面具戴上了就摘不下来,必须要一个帅哥亲亲才能摘掉?
那为了他的幸福,我献身一下也无所谓。我脑子里天马行空地想象着,这时,面具男忽然开口了。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结,有你看得见的,也有你看不见的。”他似是见我半天没有说话,便自顾自地道:“疗养院并不值得害怕,真正恐怖的,是你一直在逃避的东西。”
不得不说,在煞风景这一点上,院长和方华,巫未绝对是个中的好手。
仅凭几句话的功夫,他就成功将我从美好的想象里面拉了出来,然后又给我浇了点冷水,让我从头到脚,每一处毛孔都清醒了起来。
我将手枕在头下面,能清楚地听见呼吸和脉搏跳动的声音。疗养院里一直很安静,尤其是在夜里,当黑暗笼罩住一切,甚至连黑暗本身也笼罩在其中的时候。
这种安静适合睡觉,却也同样适合失眠。
而我还在家里的时候,就常常失眠。我房间本来没有窗帘,是我妈硬生生在窗户上凿了几枚钉子,扯出根线来,挂了块布上去,这样勉强搭出来的。
虽然简陋了一点,但至少有个挡风的东西,所以我冬天睡觉的时候,总不至于还会冻到耳朵。
那布上的花纹和东北大花棉袄很像,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会用这种花布做窗帘,但至少在我自己看来,我还是很喜欢它的。
不过在来疗养院之前,那窗帘就不怎么用了。夜里,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经常会有些星星和月亮出现在那透明的玻璃上面,看着我发呆。
发呆是个很好的消遣时间的方式,我一直这么觉得。
但很多时候,发呆都会带上一种心情,与其说什么都不想,倒不如说是想得太多,最后只能沉浸在这种心情当中。
我就常常感到迷茫和困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男人,就像不知道别人为什么天生会喜欢女人一样。
我只是个很笨的人,那些大道理我想不明白。但我不是个懒虫,也不想混吃等死地过日子。但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