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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看着,忽觉睡意涌现,书信掉在了地上。他被这细微的响声又一下惊醒,顺手捡起信,却刚好看到那一段,“段氏一门身怀绝学,武林盟主之位多在此家。段氏长子文采斐然于我教多有不利,次子流连烟花之地偏爱南风,少子自幼体弱难当大事……”
后面还有一些,大概就是怎么利用了。东篱提不起精神,眼睛更是难以睁开,身子一沉便睡着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段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一青年杵在青楼门口,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就要对着那个浪荡子一耳光扇过去。
那人吊儿郎当的站在门口,气势也不输人,他一歪脖子,吼道,“大哥,你管得也太宽了!我做什么爹都没插手,你瞎唠叨什么!”
“你还敢说!快同我回去!”
纨绔之所以称为纨绔,是因为他家世显赫又不爱遵守管教。而眼前这个风流成性的年轻人显然就是其中的翘楚。他当着他哥的面,又搂着一貌美女子亲了一口,痞道,“你走不走?你在这里难道是要看我和人亲热不成?”
那青年看了他半响也无法,只得拂袖而去。纨绔好不容易有的好心情,一瞬间就跟鞭炮一样放没了,他将那女子往边上一推,又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砸在那女人脸上,“滚!”
他喝了些酒,走路也不稳当,踉踉跄跄的。
走着走着,他觉得有些冷,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沿着河边走到了郊外。他一阵烦闷,一脚踢飞了一颗鹅卵石,那石头落进水中“噗通”一声溅起了一串水花,然后就没了影子。
他也不管地上脏不脏,索性就坐在地上,盯着河水出神。
“兄台一人在此处,岂不无趣?”
“小爷的事情,还用不着你插手——”他循声望去,一下子住了嘴。只离他不过五步远的距离,赫然站着一个紫衣飘飘的美人。直到走近了,他才看出来,这分明是个男人。
不过只要是美人,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纨绔的内心可是很有征服欲的。
“你又是谁?”
“恰好路过。”紫衣美人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那你可知我是谁?”
“敝人眼拙,未曾见识过阁下。”
纨绔悚然一惊,将差点就要说出“你跟我回去保准你吃穿不愁荣华富贵”的这种话活生生的咽进了喉咙里,转而道,“我、我家是这司春城边上的商人,我心中烦闷便来此处散心。”
“无巧不成书,敝人也是如此。”然后他也拂袖随便坐在了地上。纨绔心中倒是十分怜惜他那一身纤尘不染的紫衣。
“你有什么烦恼?”
“总有人拿你跟旁人比来比去,想要得到的永远也得不到。”
“对,就是如此。”他又随便捡起一块石头扔进了河里,像是在发泄什么怨气似的,“他们总是拿我跟他比。全部都是他的好,而我就是个废物。”
“若是要让人看好,总要有些努力才行。”
“你又怎知我没努力?”
“若是你成熟些,便不会总把喜怒摆在脸上。”
纨绔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虽然心中愤愤不平,但想了想还是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于是道,“那你呢?”
“我平日便在山间隐居,自然不必担扰旁人的看法。”
仙风道骨、隐世独酌、宛如谪仙。
纨绔的心灵仿佛有一阵风吹过,又柔又轻,使得他平日里的压抑一扫而空。他俩一直聊天,有的没的,直到夕阳的余晖也消失在了地面。纨绔竟然不舍得走了,坐在地上不起来。
“你若不回,恐又被责骂。”美人语调温柔,眼神深邃,仿佛飘摇在河上。
“那我走了。”他站起,却觉得脚麻了,身子一晃就要往地下倒。然而此时美人也站了起来,于是他俩就撞在一起了。纨绔为了稳住身形,于是一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按在了他的手臂上。
“小心。”美人只是温温柔柔地说了句。
“多谢。”纨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然后转头就往城中走。他直到走了很远,再也忍不住回头去望,却看不到那个紫色的影子了。他怅然若失似的摇摇头,期盼能再次遇见。
等到他回家,天又是黑透了。
“你又到哪里鬼混!你要气死为父不成!”
“我才——”他猛然想起了今天听到的话——“若是你成熟些,便不会总把喜怒摆在脸上。”
“儿子知错。”
那老父亲还没有意识到自家儿子的变化,怒发冲冠,“你连你哥说的话也不听了!就算你不能为家里做事,也不要总是添乱惹麻烦!你知道这背后的人都说什么?说我段家养了一个不肖子!”
段章捏紧了拳头,努力聆听教诲,等到老爷子气消得差不多了,便被放了回去。他半夜里躺在床上也睡不着,思来想去还是在想今日遇见的那个人,最后好不容易睡着了,在梦中也还是梦见了。
“此人便是段章?”
“正是。”
东篱看着画像觉得世间之事十分有趣,一高兴又赏了那画像的师父几块美玉,那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毕恭毕敬的退下。烛光下,那张画像被映得昏黄斑驳。
段章又在河边转了许久,却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人得影子。
到底是做的一个梦啊。
他有些叹惋,就在举步返回的时候,惊讶的听见有人说,“无巧不成书,阁下难道还有什么心结未解,又到此处?”
他一转头,果真见到那人站在不远处,依旧是一身紫衣,身量颀长,如一棵不会弯折的梅树,显得温文尔雅又文质彬彬。
“是有心结,不过已解了。”段章充愣的说了一句。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夕阳西下。
“不知阁下在何处隐居?”
东篱丝毫也没露出什么破绽来,浅笑,“既是隐居,又怎能告知旁人?”
“也对,是我冒昧了。”
“不过我时常到这河边散心,你若是遇到什么难处,自可来寻我。”
“如此甚好。”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我说我是司春城边上商人家的是在骗你,我其实是段家次子,段章。我怕你同他人一样,将我视作另类,所以便没有说出来。”他的眼神闪闪烁烁,游移不定,其实心里犹在担心说出实情会遇到什么波折。
东篱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又道,“你又怎知我与旁人不同?”
“我只是这样以为罢了。”
“以为?”东篱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又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道,“这世间之事,不是以为怎样就是怎样,你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要说出来。否则便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我知道。”
他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样说了。
自那以后段章便每日到这里来找他聊天,就像是入了魔着了迷似的。他渐渐不再满足于这种伯牙子期的关系,想要同这个人更加亲密一些。某日,又是一个黄昏,段章看着东篱有一会儿,江风仿佛要将他吹走似的,他便上去抓住他,忍不住吻上了那淡色的薄唇。
“段公子,你逾越了。”东篱冷下脸色,却也没有多做挣扎。
“是我不对。”段章局促的将手背在身后,全没了当日调戏一众青楼美人的风流架势,仿佛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也罢。你回去吧。”
“你明日还在这里?”
东篱故意沉默了半天,让段章误以为自己惹怒了他。
“嗯。”
段章心里总算是放下了一个大石头,满怀着忐忑与欣喜,连脚步都是那么轻松与欢快。然而他回到家里却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还当你学好了!知道进退!谁知竟然日日私会男人!”
“爹、我没有!”
老爷子简直气得牙都疼了,这小子什么时候能让人省心!原本以为他这几日态度好转,连青楼南馆也去得少了,便道是老天开眼,总算让这混小子长了心,结果却是被不知哪里来的男人迷住了!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就跟做了天上的神仙似的!
“今日被人撞见你同他卿卿我我,你莫非还想反驳不成!从明日起,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府上,哪里也不准去!”
“不成!”
“至于那人,我早就派人去打理了,以后你也再也见不到他。”老爷子说完,拂袖而去,也不管段章如何。
段章一拳砸在墙上,咬牙切齿。
东篱慢悠悠地在路上走,早就知道有人在跟踪,只是他都在城中转悠了一炷香的功夫了,这些鼠辈还是不敢现身,莫非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不成?他一边思索着,一边看路边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