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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风顿时脸色煞白,仿佛被吓住了。
越瓷心中十分高兴,哼着歌去床上躺下,优哉游哉。
又一日。
许久未曾见着仇甸过来,秋小风愈发怀疑起他是偷了镜花跑了,否则依着他那痴迷样子,哪能离得了几日不见。
秋小风向着那管事的打了招呼,又向李不才问了那人家住何处,便出了城去。走了半上午总算找着了那地方,沿途都是耕田,绿油油的红苕叶子如同层层波涛,起起伏伏,“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
那门扉要关不关,根本防不住贼,只消轻轻一推就成。
秋小风走进了屋子,屋子里的霉味儿呛得人头晕眼花,阵阵作呕,一抬头瞧见瓦片稀稀拉拉,日光投下斑驳的亮点,秋小风忍不住伸手去接,伸手一捏,那光点又落在了手背上。
墙角上结着厚厚的蜘蛛网,小孩拳头大的蜘蛛匍匐在网上伺机而动。
秋小风推开里屋的门,那刺鼻的气味愈发明显了。
只见仇甸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身上穿着一件体面的红袍。
秋小风心里发憷,又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床边。定睛一看,只见仇甸闭着眼睛躺在床板上,双手平放在腿侧,僵直直的,一点声息也无。秋小风颤抖着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呼吸全无,吓得他连忙挑开三步远,倒吸一口凉气。
死、死了。
秋小风又回忆起了前几日里闻见的重要味儿,难不成是这人害了重症,心知自己时日无多,便早早躺好了在这里等死?
秋小风愣在原地,丝毫不敢乱动,平复气息之后,又试着去戳了戳那尸体。秋小风很怕鬼,此刻也算是壮起胆子,穷尽了毕生的勇气。他抬起那人的一只手臂,撩起袖子一看,只见手臂下部关节处已经长了尸斑,恐怕也就是这几日死的,那次他看完了嫁衣最后一眼,便死了。
他穿着一身体面的新郎服,红袍加身,身子却瘦得跟皮包骨似的,很不相衬。
莫约此人死时,还惦念着他那早逝的妻子。
秋小风的勇气终于被最后一根弦压垮,转身就往屋子外头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轻功也忘了用,最后直到看不见那屋子了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那镜花不是他偷的。
这个念头在秋小风心中一闪而过。
然而他的思绪又想到了另外的解释。万一那人偷了镜花藏起来,想要给自己陪葬,也是极有可能的。
说不得那嫁衣便藏在那屋子里的某个地方,或者在床板底下,或者就在那尸身身下。
秋小风害怕得牙齿打架,心中纠结万分,若是查不出嫁衣的下落,那金缕衣阁可不会给他什么好果子吃。
他转转悠悠地不知如何作为,蹲在田地里拔红苕玩,那青翠欲滴的绿叶便被他扯得一塌糊涂。
秋小风站起来,咬咬牙,心道,我今日偏要瞧出个所以然来!
他又鼓足勇气往那屋子里冲,一鼓作气的在屋子里翻找,只见这人家徒四壁,原本就没什么地方能藏东西,底下也没有隔间,更没有动土的痕迹,想必不会藏在那下面。现在唯一欠缺搜查的就是那躺尸体的屋子了。
秋小风的心一阵狂跳,颤抖着手去扒那人的衣裳,却见着里头中规中矩的穿着中衣里衣,没有藏着什么嫁衣。秋小风生怕那人“哐当”一声又坐起来,咽了一口唾沫,心中颤巍巍的,怕得要死。
他先是将床翻找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东西。又只好去看床底下。秋小风趴在地上,弓着身子,拉开床帘往里头望。
里头光照不进去,黑漆漆的一片,空空如也,秋小风又往里伸了伸手,发现没什么东西,心中不知是庆幸还是沮丧。
过了不多时他又从床底下钻出来,出来得太急,头碰在了床板上,撞得“砰”的一声巨响,脑袋顿时多了一个包。他倒退着往外头爬,却觉得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肩膀。
秋小风回过味儿,吓得脸色倏地青了,眼睛瞟到头顶上垂下一只枯手,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直冒。
秋小风盯着那尸身看了半响,再也忍不住“哇”地惨叫一声,纵起轻功窜到了房梁上,揭开瓦片就在屋顶上跑,头也不回。
直到秋小风跑回了流央城中依旧是惊魂未定。
他伸手拍了拍胸脯,总算换过气儿来。
“你倒是见了鬼了,一副火急火燎地样子。”越瓷见他回来,那失魂落魄的蠢样,又忍不住取笑。
秋小风不知该不该说,索性咬咬牙,扯了个谎,“我在那村路上见着了一只大老虎,张嘴闭嘴的活似要吃人,我只得一路跑回来,可吓死人了!”
“是嘛?那可真够倒霉的。”
秋小风又笑了笑,就这么搪塞过去。
李不才又问,“你见着那人了,我看他身体不好,也不知有无好转?”
“他前两天身体不好,现在吃了药已经有了好转,不在咳个不停了,你且安心。”秋小风骗他。
“若是他知道镜花被人偷走,不定怎样伤心啊。”
“那可千万别让他知道,不然他伤心起来,病情又严重了,可不得了啊。”秋小风道。
“那是自然的。”
李不才又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秋小风,心知自己当初猜疑了他,将这过失推在他身上,如今金缕衣阁竟敢未将他赶走,两人依旧在同一间屋子里打转,抬头不见低头见,未免尴尬万分。只是这秋小风丝毫也不记仇,便如同往日一般待人,也不见得有多焦心踌躇,不知是他心眼大,还是脑子蠢。
眼见店铺又要关门,李不才锁了门受了钥匙就要走。
秋小风脑子里灵光一闪,往来都是李不才看守嫁衣,说不得他见财起意,监守自盗呢?
眼见那身影越走越远,秋小风想了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偷偷地跟了上去。
四周的人渐渐稀少,愈发僻静起来。李不才拐进了一个巷子里,巷子里有几个孩童玩耍,踢着鸡毛毽子,打打闹闹。李不才推开门进屋,又将门掩上。
秋小风心中焦急,绕着那屋子又转了一圈,总算被他找着那堵围墙,纵起轻功就跃进了院子里,找了一处花藤边躲藏好。
里头的传话声便传来。
“回来了?”
“嗯,华儿在何处?”
“又去学堂里偷听了,现下还未回来,怕是听入了迷。”
“华儿自幼聪明好学,只可惜我这个当爹的无用,无钱送他进学堂去念书,是在有愧啊……”
“那学堂可不是咱普通百姓能上的,只是——”
“只是苦了华儿,有这么个没用的爹……”
“我说你也是,那金缕衣阁这么多宝贝,随便拿出个一两件,有什么不好的!那金缕衣阁财大气粗,又怎会在乎这区区几十辆银子!”那女人赌气,便想了歪主意,气汹汹地质问李不才。
想想也是,金缕衣阁财大气粗,整个铺子里随便挑出几件成衣那也是价值不菲,若是偷偷转手倒卖出去也够花些日子了。宽且李不才又是记账的,做些假账,又不定有人查得出来。
“这、这,这你可别再提了。”
“我看你就是迂腐得坏了脑子,心眼就是不开窍,你看看人家?哪一个像你似的老实本分!人善被人欺!你就不能学聪明点!”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那你就眼看着咱们华儿不能出人头地!”
“我总会想到办法赚银子的,你也,你也莫在忧心了。”
“我早就听说你保管着一件价值连城的衣裳,你就把它偷偷拿去换钱,再随便找件衣裳搪塞过去,料定谁也查不出来,倒是后我们家华儿念会了书,学会了学问,出人头地,在把这钱还回去也未尝不可!”
“那、那嫁衣就在前两日被人偷了。”
“什么?那金缕衣阁可有找你的麻烦?”
“尚未。你且放心吧。我早已有对策。”
“你若是丢了饭碗,我同华儿都只得去那大街上要饭去,倒是后丢的是谁的脸,你自己掂量掂量!”
秋小风蹲在花枝后头,将这对话听了个明明白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李不才也是迫于无奈,唯恐丢了差事,才出此下策,将这锅扛在了他背上。
秋小风这么想了一想,忽然心中又起了另外一个念头。
凭什么这锅就是他秋小风背!为求私利,保全自身,便理所当然地拉人垫背,这种人不过也就是自私自利,毫无半点品行之人罢了!他秋小风又不是钻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若是此人非要和他过不去,那他也不甘示弱,倒是要看看谁的心思更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