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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们顿时欢声如雷,黄金彪则有点儿不是滋味,什么叫充分发扬了火力?怎么听起来有点儿那啥?
在士兵如潮的欢呼中,骑着高头大马的陆猛笑嘻嘻的俯下身,用只能在近处听见的声音对黄金彪道:“下次再这么浪费弹药,我也不送你上军事法庭,只往财税部告一状就是了。”
黄金彪的脸顿时拉成了苦瓜状,脑袋也耷拉下来了,世人只道李鹤轩李阎王可怕,朝廷官员则说皇帝才是天威难测,一言继绝世、亦可一言灭人国,可军内中将以上的军官、地方总督级别的大员才清楚,张广甫的唠叨才最可怕。
追随楚风做从龙之士的时候,张广甫就已年过半百,如今是花甲之龄了,也许是上了年纪,也许是被一妻一妾磨的,老头子越发嘴碎,谁要是浪费了国库里的一毛钱,财税部长张广甫就见面说一次,中间说一次,临别再说一次……更可怕的是,似乎他还患上了健忘症,下次见面的时候又要像第一次那样来一遍。
很多人都奇怪,这老头子得了健忘症,为什么谁胡乱花了国库的钱,他却记得个清清楚楚,叫你想蒙混过关都不成呢?奇哉怪也!
所以陆猛威胁之后,刚才还趾高气扬的黄金彪,立马成了泄气的皮球,整个人都缩下去一圈儿。
王立和法本两位,直乐得肚子疼,特别是法本,光着脑袋脖子一梗,大光头迎着高原灿烂的阳光熠熠生辉,一切尽在不言中。
“哼哼,第三皇后不在罢了,等到下次,老子在她面前撺掇几句,看不把你的秃瓢敲爆!”黄金彪只好用阿Q精神安慰自己,至于怎么才能挑拨陈淑桢去敲法本的光头,就不在他考虑的范畴之内了。
法本听到陈淑桢三个字,刚才还得意洋洋的,马上就蔫了,黄金彪是否能挑拨成功倒在其次,单单是被师姐敲光头这事传出去,就够让人笑话的了。
可这有什么办法呢?全汉军都知道有两位军长最怕第三皇后陈淑桢,一个是她侄儿陈吊眼,一个是她师弟法本。
第二军军长王立在旁边笑得直打跌:真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法本和陈吊眼大汉帝国的两员沙场重将,都被陈淑桢像姐姐收拾弟弟似的搞得一点办法也没有,可见故宋行朝对经略闽广安抚制置大使的选择是多么的独具慧眼了。
陆猛跨马入城的时候,张遂明父子就在欢迎的人群中,不仅是他们,城中的汉人阿哈全都站到了街头,有的是从关中掳掠来的汉人百姓,有的是蒙古设置宣政院管辖吐蕃十三万户之后失陷此地的商旅,还有人是巩昌军攻入四川烧杀劫掠,从巩昌卖到河湟之地的被虏百姓。
河湟,曾经属于大唐朝的陇右、河西,孰料数百年后变成了吐蕃、党项的天下,她本来的主人却成为了奴隶阿哈,在皮鞭的威慑下,干最辛苦的活儿,吃最粗糙的食物,穿最劣质的服装,还随时面临被吐蕃活佛剥下人皮制作经书的可怕威胁!
今天,他们迎来了希望,谁都知道这是南来的王师了,可西宁并非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而是从蒙古进吐蕃的必经之路,南方汉地传来的消息极其匮乏,虽然刚刚听了些汉军士兵粗略的宣传,种种神话还是在刚刚解放的阿哈口中流传:
“知道吗,如今的大汉皇帝乃是救苦救难太乙普化天尊下界,吊民伐罪拯救生灵的,撒豆成兵、呼风唤雨,还有一面金龙旗,招展开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那算什么?”有人反驳道:“法宝不算什么厉害的,要知道还有文曲星武曲星天杀星天魁星下界辅佐,文曲乃是文天祥,武曲正是张世杰,天机星陈宜中……”
其实大汉陆军中陆猛和陈吊眼这正副司令官的地位要比张世杰高,可刚刚得到解放的阿哈们只记住了汉军口中这几个自从故宋时代就耳熟能详的名字。
“王师,这就是王师,”张铁头看着汉军威武的身影,以及官兵身上那种战无不胜的气概,佩服得五体投地,对父亲张遂明喃喃的道:“原来,王师比现象中更加威武!”
“是的,这就是王师!”张遂明不停的点着头,浑不管这支王师和他口中故宋岳武穆、虞允文麾下的军队,完全是两码事了。
不过,这都是炎黄嫡裔的军队,都是保卫华夏的利剑!
不是吗?
张铁头的牙齿,忽然咬得硌崩硌崩直响,他看着城中已经飘起了大汉旗帜的那座府邸,充满愤恨的道:“如果是王师,那么就应该让公平得偿,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报复!”
那是八思巴萨迦政权派驻此地的土司夏朗真迦,同时也是活佛的府邸,夏朗真迦平素残酷压榨治下的各族阿哈,鞭打、罚站笼还是轻的,动辄火刑、断手、剥皮,更可恶的是还以修炼欢喜禅为名,将妇女掳进府中任意淫辱,别家同样是汉人阿哈的几位姐妹就糟了秧,悬梁自尽的已有三个了,如果不是王师到来,今年冬天妹妹恩珠也要被抢进他府中,去修炼那该死的欢喜禅!
王师会让夏朗真迦得到应有的惩罚吗?
忐忑不安的时候,刚刚得到解放的汉人阿哈们,看到了让他们失望的一幕:夏朗真迦身穿僧袍,头戴僧帽,由不少奴仆打着经幡、抬着铜长号,前来欢迎汉军入城。
“仁慈的佛菩萨降下了菩萨兵,金珠玛米(藏语原意为打开枷锁的军队)来到了雪域高原,小僧代表西宁僧俗欢迎你们,祝金珠玛米们扎西德勒!”
在全副武装的汉军面前,夏朗真迦的肥脸,笑得像个罗汉,可包括张家父子在内的所有阿哈都记得,这张脸在抢夺阿哈的过冬粮食时有多么的贪婪,下令砍手、剥皮、挖眼时多么的残忍,强征民女去修欢喜禅的时候,又是多么的荒淫无耻!
所有阿哈都想立刻揭穿他的伪装,但王师刚刚到来,他们的立场到底怎样?他们会不会真的替阿哈做主?没有人知道答案,同时,夏朗真迦的威严还没有倒下,他的目光依然像过去那样可怕,阿哈们不敢妄动。
张遂明按住了跃跃欲试的儿子:“等等,看看再说。”
汉军司令陆猛下马,亲切的扶起了鞠躬的夏朗真迦,后者就势将洁白的哈达挂到了他的头上。
刚才得到的消息,这个夏朗真迦杀掉了城内顽抗的几个土司,将他们的人头献给了汉军,同时作为一位萨迦政权的活佛土司,他向汉军表达了充分的善意,大汉皇帝楚风此前有过训令,进军吐蕃高原的过程中要注意剿抚并用、恩威齐施,争取大多数、团结大多数。
同时,第二军第三师从川边进松潘,总结的经验就是先以“阶级斗争”震慑蠢蠢欲动的土司头人,再令他们率部众,赶着藏马骑着牦牛前来替修路、运输物资,同时发给筑路工资,取得从土司到普通百姓的广泛支持。
陆猛觉得,刚才黄金彪的炮火固然有浪费弹药的嫌疑,但也不折不扣的收到了震慑效果,应该不会有白痴试图顽抗了,那么就应该停止“剿”转为“抚”在这里建立稳固的统治,让西宁成为关中地区进军吐蕃的桥头堡了……为了这一目标的达成,争取喇嘛教上层的支持显然很有必要。
于是陆猛低下头,任凭夏朗真迦把哈达挂到了他的脖子上,然后双手合十道:“活佛是西宁喇嘛教的首领,对我大汉进军吐蕃的理解和欢迎,让我们很高兴,希望将来能和设置此地的汉官通力合作,让华夏之光普照雪域高原,使吐蕃蛮荒之地,成为我大汉皇帝治下的皇道乐土。”
不对,不对,王师不应该这样做!看到夏朗真迦得意洋洋的表情,曾经的汉人阿哈充满了愤怒,可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就有人叹口气:“唉……大汉皇帝也要抚夷,看来,咱们仇报不了。”
还有人心有余悸的道:“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吧,得了性命就是好的,至于夏朗真迦,自有天收他!”
夏朗真迦笑盈盈的,只不过肥油堆满的脸上,隐藏着难言的奸诈,他的目光扫过汉人阿哈聚集的人群,扫过更多的吐蕃百姓,没有人敢和他对视,他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今后贫僧定当尊奉大汉皇帝圣谕,在西宁好好传经授道,替皇帝祈福。”
这哪儿是真心话?阿哈们知道,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夏朗真迦说得很清楚,蒙元要册封八思巴才能统治吐蕃十三万户,大汉皇帝也得依靠萨迦政权的活佛们,才能在雪域高原上站稳脚跟。
“我是活佛土司,你们是阿哈奴隶,就算汉人来了,你们汉人阿哈不再做奴隶,可也别想骑到佛爷爷的头顶上来!”
陆猛却不知道这些,他和夏朗真迦肩并肩的远去,看在刚刚得到解放的阿哈们眼中,更是坐实了刚才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