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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的怯薛军!
王立甚至开始怀疑,即使汉军赶到,他们能击败这样强悍的敌人吗?只不过严酷的战场环境,让他没有时间深入的想下去,现在盾牌手已经跑到七稍炮阵地,给炮手们提供了掩护,是反击的时候了!
“上散碎石弹,随城头红旗,轰击敌弓箭手!”
炮手刘二虎的眼睛,已经变得通红,他亲眼目睹许许多多亲如兄弟情同手足的战友,倒在敌人的箭雨之下,再也不会站起来了。
“兄弟们,装好石弹了,听我口令拉绳子啊!”他高叫着,把拽动炮杆的绳索,绕上了自己肩头。
七稍炮和回回炮的唯一区别,就是回回炮用绞盘拉起配重,发射时松开绞盘,配重快速下降,像跷跷板一样使另一头的石弹飞射而出,而七稍炮不使用配重,直接用人力拉动十余根绳索,使炮杆一头下降,抛出另一头的石弹。
七十名炮手只幸存了五十来个,他们在盾牌手的遮护下,按照刘二虎的口令同时拽动绳索,散碎砲石天女散花般飞射而出,落到了城外发射轻箭的怯薛军头顶。
强悍的怯薛武士,也不是铜头铁额的蚩尤,他们一样是凡胎肉骨,只要被砸中,一样会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三部七稍炮的再次发射,让进攻者留下了至少五十具尸体,但蒙古人沿着弹道更精确的判断方向,缩小了箭雨的覆盖范围。
“分散,分散站,七稍炮的散碎砲石,只能覆盖方圆三丈!”包力格为人粗鲁,但他的战场直觉可不像外表一样粗疏,他很快发现了七稍炮对抗弓箭部队的缺陷,怯薛武士们恍然大悟,分散站开,七稍炮的一次轰击,给他们带来的伤害变得更小了,但明确了守军所在方位的武士们,却能把箭雨集中到三部七稍炮的位置。
“啊……”一声努力压低了的痛呼,刘二虎身边的战友又倒下一个。
那是个身材瘦小的士兵,在刚才的战斗中,他把盾牌大半举到了刘二虎头顶,厚木制作、外包铁皮的盾牌上,密密麻麻的插满了箭枝。仗着身手灵活,他已经躲过了好几次擦肩而过的箭矢。
这个小个子士兵在箭雨中灵活的跳动,像只身手敏捷的猿猴。
可惜,这种以死神为舞伴的舞蹈,注定了舞者最终的悲剧结局。当同时两只轻箭从空中滑坠,一枝指向炮杆后的刘二虎,一枝从另一个方向正对着小个子而来的时候,那个士兵毫不犹豫的把盾牌举到战友头顶,自己只来得及侧了侧身子。
奔向刘二虎的箭枝挡住了,而小个子士兵再也不能继续他的舞蹈,因为一个该死的箭枝深深的插进他胸口。
抓住绞盘的刘二虎根本没办法腾出手来拉住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慢慢倒下。
死亡降临的一刻,小个子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生命的神采,但他的身体还保持着一个姿势:紧紧的握住盾牌,把它冲着斜上方刘二虎的方向,举!
偌大的七稍炮旁边,倒下了一大片尸体,但是,他们中间没有一个操炮的兄弟!
热恋中的情人在雨中漫步,撑伞的男生往往会先弄湿自己,也要让心上人不挨雨淋;钓鱼城士兵们在死亡的箭雨中,作出了艰难百倍的选择:负责举盾的士兵,宁愿把自己暴露在死亡的箭雨下,也要尽力保护好炮手。
举着盾牌的先倒下,没有盾牌的还活着,只因为两个字:兄弟!
第369章 我也想勒石纪功
七稍炮的炮手们,在敌人的箭雨下坚持发射,肩膀中箭,他们把箭杆从肉里拔出来,撕块衣襟三下两下胡乱包扎,就继续拖拽发炮的绳索,有人腹部中箭,肠子从伤口流了出来,他把肠子塞进腹中,又捡起石块,放到抛射网中……
王立手按宝剑,早已目眦欲裂,他很想命令城头的士兵,用神臂弓攒射那些抛射轻箭的怯薛武士,但敌人的火炮不断轰击着城头,士兵一旦暴露在垛口,就有被炮火炸成肉泥的危险。
不,我不能冲动!已经坚守三十八年的钓鱼城,不能毁在我的手中!王立狠狠的掐着自己的虎口,任凭热泪夺眶而出。
终于,箭雨逐渐从密集变得稀疏,然后停了下来……蒙古兵再强壮也不是机器,一般人抛射十五次轻箭就会双臂酸软无力,即使强横的怯薛军中,能连射二十轮以上的射雕儿,也属凤毛麟角了。
可就是刚才五分钟,五百名怯薛武士发射了二十轮箭雨,把一万支轻箭抛射到七稍炮阵地上,他们不知道七稍炮的具体位置,也看不到自己射出的箭是否命中目标,无法校准,但大面积全方位覆盖式的箭雨打击,使绝大多数炮手不是壮烈牺牲,就是身负重伤,没有足够的炮手拽动绳索,将石弹抛出了。
所以王立知道,考验钓鱼城的时刻来临了,他的身后,石老三留下的两个孤儿,十岁的石川和八岁的石江,也拿起了武器,紧紧的跟随在主将身后。
王立重重的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小哥俩在战前一再要求和哥哥、叔叔们一块,站到城墙上杀敌的最前线,王立费了老半天口舌,才赋予他们“保护守城主将的重要职责”把他们留在了身边……整个钓鱼城战场,相对最安全的地方。
怯薛武士双臂酸软停止了抛射箭雨,同时城内的七稍炮,攻城者的克星,杀死蒙哥大汗的恐怖武器,也停止了抛射石弹,小心翼翼的等了片刻,确认那可怕的七稍炮再也不会把几十上百斤的石弹砸到进攻者头顶之后,巩昌军的阵营爆发出一阵狂喜的呼声,他们举着云梯,向城下猛冲。
巩昌军和普通的蒙古军、探马赤军或者新附军都不同,他们是巩昌汪家的私军,巩昌地处陇西,在宋末汉人、党项人、蒙古人和西域色目人杂处,汪家本是汉人,招募当地人为兵,组成了这支不折不扣的汉奸军队,在帮助蒙元征服四川的战争中,他们跟在蒙古主子屁股后面,立下了屠成都、屠泸州神臂城、屠广源、屠剑阁等等一系列烧杀抢掠的“丰功伟绩”升官发财、抢钱抢女人,是这支军队存在的惟一目的。
如果说巩昌军便宜都元帅汪良臣攻克钓鱼城,是想给兄长和侄儿报仇,那么巩昌军的大小汉奸们,则是对钓鱼城内的财富垂涎欲滴,谁都知道,这是宋军在四川境内的最后一个抵抗堡垒,在此之前大元进兵四川各地,许多富户官绅都带着家财进了钓鱼城,重庆、泸州城破之后,到这里避难的人就更多了,粮食也许被城内军民吃的差不多了,可金子银子绸缎细软,只怕比哪座大城市都多!
打破钓鱼城,抢金银财宝,抢妇人子女!巩昌军疯狂的叫嚣着,像一群恶狼冲向城墙,他们瞅准了时机,要在怯薛军恢复体力之前率先打进城去,把值钱的东西塞进自己腰包,把最漂亮的女子抢回自己的营帐。
王立紧紧的抓住自己宝剑剑柄,他麾下不到一万名疲惫的钓鱼城守军,都紧紧的握住了武器,准备和敌人作最后的搏斗。
压制城头的炮火停了下来,第一架云梯搭上了城头,第二架、第三架……超过三万巩昌军士兵,开始蚁附登城。
“杜元华,看来咱们要到忠烈祠见面了。”齐靖远面色平静如古井不波,他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按十天前离开大部队时确定的行程计划,皇帝的大军抵达钓鱼城下,最快不会早于明天中午,而目前这次进攻,钓鱼城即将发出她坚守三十八年之后,最后的怒吼!
平时轻浮跳脱的杜元华,第一次如此严肃,他郑重的点了点头:“姐夫,每年忌日,姐姐会替我们在忠烈祠上一柱香的。”
“大汉的忠烈祠,能不能给我留个牌位?”樊忠哈哈大笑着问道。
齐靖远和杜元华相顾一笑:“没问题。”
三双手握到了一块,很快,第四双、第五双,附近并肩作战的钓鱼城守军,一起把手伸了出来:“我等家小都在城内,破城之后只怕、只怕都活不成了……齐哥嫂子他年上香,别忘了给我们这群孤魂野鬼,分上一注两注!”
“结阵,杀虏!”齐靖远大喝着,率领这一小队士兵,杀向了登上城头的巩昌军。
杀虏,杀虏,杀虏!钓鱼城守军从胸腔里喊出了此生最后的怒吼,面对三倍兵力的敌人,血腥的肉搏战将会是他们生命的终点,他们将会和这座从祖父辈开始,坚守了三十八年的城市一起殉难。
血肉横飞,华夏民族的忠诚儿女,和背叛她的汉奸,在城头作殊死的搏斗,鲜血如泉水喷涌,从敌我双方的脖子、胸腹和四肢泊泊的流出,在城墙上汇聚成小溪,汇聚成河流。
守城的勇士们,在三倍于己的敌人的疯狂进攻下,一步不退,双脚如钢浇铁铸般钉在了城墙上,即使到了生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