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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就剩你一根独苗了,咱爷、咱爹和两个哥都为朝廷尽忠,姐求你了……”
何承志轻柔而又坚定地扳开姐姐的手,用眼神告诉姐姐:战斗地时刻来临了,我必须去战斗!
是的,此刻有一团烈火在他心口熊熊燃烧,昨天。昨天我就该和兄弟同袍们一起去了。但我苟延残喘到了现在,只为等着看到大宋王师克服泉州。看到战友的血仇得到报偿!现在,我已经等到了,南门传来的巨大爆炸,是朝廷经制军队才有的震天雷,南门沸腾的喊杀声,是战友们在和敌人浴血奋战!
张枢密二十万大军,一旦破城,二千五百名淮军兄弟的血仇,也就必然得报。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要亲手为兄弟们报仇雪恨!
从战友们被杀害到现在,十二个时辰里,何承志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战友们地音容笑貌,刀子嘴豆腐心的正将黄克己、每顿要吃三大碗干饭整天笑呵呵的傻牛儿、从钓鱼城打到两淮打了二十年仗的都头老麻子……他们在天上看着我呢!
何承志挣脱姐姐,跪下朝东北淮扬方向,父母祖宗的埋骨之地磕了三个响头:“儿死无后是为不孝,惟全军尽忠,孩儿誓不能独存。为朝廷尽忠、为同袍全义,今日唯有一死以全忠义。自古忠孝不两全,恕孩儿不孝了!”
说完轻轻拭去姐姐眼角的泪水,大步朝门外走去,再也没有回过头。
于何氏一下子软瘫在地上,有这样一个英雄的弟弟,她不知道是该骄傲自豪,还是悲伤痛苦。不过她确定一点:弟弟脸上的表情告诉她,亲爱地小弟永远不会回来了。因为父亲、大哥、二哥,已经有三位逝去的亲人,他们在离开家的时候若是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快,准备香花灯烛,王师就要打进城了!”于何氏的丈夫刚溜出去打探了消息,一脸兴奋的跑回来告诉家人,却见妻子软倒在地,内弟早已不见了踪影,床上是叠得整整齐齐地家居短衣,那套军服、手刀和范阳笠儿都跟着主人一起走了。
他上前扶起妻子,动作前所未有的温柔,“咱弟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呐!”
泉州蒲府的后院墙外,是一溜深长的小巷,高墙和刺桐树的遮蔽,使这里在阳光下显得分外阴沉。
一个瘦高的人,在小巷中穿行,他特意走在阳光晒不到的阴影下,仿佛在躲避着什么,他的脚步是那么的匆忙,又好像生怕身后有人追赶。
只是偶尔在阴影遮蔽不到地地方,才会露出他微黑地面目、长而高挺的鼻子、深陷地眼窝和连腮的胡子。
若是平日里认得蒲寿庚蒲老爷地泉州人见了,一定大为惊奇:这位以前大宋朝的福建安抚沿海都置制使、闽广招抚使兼市舶司使。现在大元朝的昭勇大将军、闽广都督兵马招讨使兼提举福建广东市舶,一向威风凛凛气派得紧,在泉州俨然割据一方的土皇帝,平日里钟鸣鼎食起居八座,外出时候,跟班仪仗卫队管家小厮动辄几百人,净街鞭子几乎要把铺路的青石板抽裂。今天。他怎么会一身粗布衣服,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独自走在背街小巷里?
蒲寿庚听到南门传来的巨大爆炸声,就知道泉州城守不住了。这样剧烈的爆炸,整个泉州地地面都打摆子似的抖了起来,南城墙地结局可想而知,一旦打进城,一千蒙古兵、四千探马赤军、一万蒲家私军和一万五千新附军,能挡住张世杰的十五万水军加上许夫人陈吊眼的五万畲汉义军?
随着那一声爆炸。泉州城的陷落便如倒置的沙漏,进入了倒计时。蒲寿庚,他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大食商人,并非守土有责的将军,城破之后自己地下场可想而知,那么,为什么不逃走呢?
只不过,他一直认为守城至少能坚持好几十天。没来得及做逃跑的准备,此时忙乱中孤身潜逃。按照穆圣教义娶的四个回回老婆,顾不得了;十多个儿子女儿,顾不得了;家中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也顾不得了。
曾经威风八面的蒲寿庚蒲老爷,如今比一条癞皮狗都不如。他急匆匆的逃往西城,那里是胡商聚居的地方,但愿那儿的朋友能够提供一个隐蔽地安身之所,待将来慢慢想办法,逃出城去。
哼哼,你们这些可恶的汉人,我一定要奏请汗八里的忽必烈大汗发来大军,我要你们一个个全都死!通通的死!
蒲寿庚一边诅咒着汉人,一边匆匆而行,不知怎的。前面光与暗影的交界处。显出一个身影:洗得发白地战袍、病后略显瘦弱的体态、两腮因为兴奋而带着病态的红,布满血丝的眼神充满了杀气。
蓝黄搭膊、范阳笠儿。淮军,这是淮军的鬼魂来报仇了?蒲寿庚心头巨震,上下牙齿叩得科科直响。
他没猜错,这的确是淮军的忠魂,两千五百名淮军唯一的幸存者,何承志。此时大街上还有元兵乱军四散奔逃,何承志便沿着小巷摸到蒲府,却正好在这里遇到了大仇人蒲寿庚!
天助我也!何承志从腰间缓缓抽出手刀:“大宋右丞相、两淮制置大使李庭芝麾下忠毅前军都司何承志,特来取你狗命!”
淮军,不是老夫要杀你们,是你们不识抬举,整整半年还不肯归降,我才在宋军来袭前下的手啊!为什么不肯投靠我享受荣华富贵,为什么要和我作对?淮军,不识时务的淮军,你们都该死!蒲寿庚腮上肌肉一抽,拔出锋利地大马士革弯刀,朝着何承志猛冲。
蒲寿庚平日里向亦思巴奚们学过刀法,不过这点皮毛,在浴血沙场地何承志看来,简直不堪一击。他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身子轻轻一侧,举起手刀格挡,只要蒲寿庚冲势未绝,便能在他前冲过头地时候从侧面给予致命一击!
叮噹,手刀在大马士革弯刀下竟然断为两截,蒲寿庚手中弯刀继续下劈,而卧床两个多月大病初愈的何承志,也不像他以前在战场厮杀时那么强壮,竟然没能让开这一刀,胸前被砍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何承志苦笑着一拳砸到蒲寿庚握刀的手腕,那弯刀斜斜的飞上了屋顶,两个人纠缠着倒在地上。
失血过多,何承志的力量越来越小,但他咬着牙关死死抱住蒲寿庚,这个大食人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无法挣脱。
蒲寿庚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人流出了几乎全身一半的血,看上去就快要死掉了,还能有如此大的力量,抓住自己的两只手,简直是两道不可挣脱的铁箍!无论怎样踢打,都无法让他松开那两只该死的手!
他不知道,此时的何承志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里,浮现出战友的音容笑貌,看,他们在鼓励我呢,何承志耳中,听到战友们在说:“抓紧,再坚持一会,马上就要胜利了!”
是的,战友们说的没错,小巷子响起了大队人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楚风带着汉军,在泉州土生土长的几名士兵,带着大家抄小路到蒲府捉蒲寿庚,这个锦田山血案的罪魁祸首,一定不能让他逃脱正义的审判!
然后,人们看到了这悲壮的一幕:一名淮军士兵,胸口的鲜血染红了号衣,任凭蒲寿庚疯狂的踢打,处于弥留状态的他,却死也不肯松开抓住敌人脚踝的一双手!
被包围的蒲寿庚立刻跪下了,他是商人,他会审时度势,他看清了来人脸上的怒火,如果他投降晚了一步,这些人会毫不犹豫的把他捅得稀烂。
楚风抱住了血泊中的何承志,他看得出来,这位年轻都头的生命已经走到了最后关头,任何救治手段只是增加他的痛苦。
何承志倒在楚风怀中,弥留之际,他突然睁开了眼睛:“王师打进泉州了?不要放走蒲寿庚!”
“打进来了,抓住蒲寿庚了,兄弟!”楚风紧紧抓住他的手,觉得手上的温度在逐渐降低。
何承志眼中光彩闪烁,声音变得大了:“告诉张枢密,告诉朝廷,淮军、淮军没有一个孬种,淮军全军战死了!战友们在昨天尽的忠,我是最后一个了!我没给淮军丢脸,我捉做了蒲寿庚,替战友们报仇了!”
陆猛、钱小毛、黄金彪、李家福,汉军上下的眼眶里,泪光闪动。楚风泪落如雨:“是的,淮军全战死了,你们都是英雄!我会告诉张枢密,告诉陈相爷,告诉泉州百姓,告诉全天下,淮军中,没有一个苟活的人!”
“对,没有一个肯活着,没有一个肯活着……”何承志的声音越来越小,眼中神采迅速的黯淡下去。
直到最后,他的嘴角还带着笑意,他并不畏惧死亡,这只是沿着父兄的脚步走向必然的结局,何况,李庭芝大帅、正将黄克己、小兵傻牛儿、都头老麻子,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