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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本来心中惴惴,可见苏定方、刘黑闼均是以礼相待,心中稍安。宇文智及见到被绑的只有自己和大哥,其余的人都是安好无恙,不由心中惴惴。问身边的兵士道:“这位大哥……方才苏将军说过,降者不杀吧?可为什么我被绑着呢?”
兵卫大哥寒着脸道:“只说不杀,没说不绑。要不……我给你去问问。”
宇文智及点头哈腰道:“那当然最好。”
没想到兵士只是冷哼一声,继续前行,宇文智及越想越不对劲,忍不住大汗涔涔而下。宇文化及离他不远,见状冷笑道:“这帮人打着正义之师的旗号,只要带着宇文两个字的人,一定会杀的,这就是所谓的正义!”
宇文智及一颗心沉了下去……
众人回转魏县,只见到动乱已平,四处均是河北军的旗号,江都军最后两万兵力,如今已完美的划上败亡的句号,因为他们回转后,就从未胜过一场!
苏定方带领群臣,来到城中的一个大府邸。这府邸本来是宇文化及所住,没想到宇文化及再次来到的时候,已经成为阶下之囚。
群臣唏嘘之际,见到河北军兵强马壮,纪律严明,均是心下凛然。
本来两军交战,最苦的就是城中百姓,可河北军前来,魏县城中百姓反倒安乐了很多。河北军对城中百姓秋毫无犯,多加安抚,群臣见了,都是面面相觑,暗想这个土包子窦建德倒有几分本事。
众人进了府邸,先在庭院中静候,没等多久,窦建德就宣他们去后花园相见。群臣心中忐忑,依次前往。后花园颇大,众人进入,却无丝毫拥挤之意。只见到园中杨柳依依,尽头站在一人,背对众人。
那人前方,却是放着一口棺材,鲜花铺道,幽香暗传。
风吹柳青,白花飞扬,可加上了棺材,让整个后花园有了分凄凉的诡异。
谁都不知道棺材里是谁,可谁都不希望自己被装入那个棺材,宇文化及比群臣多一样的待遇,被五花大绑推进来的时候,感觉那口棺材应该属于自己。
所有的繁华胜境都已离他而去,到如今,回首望去,才知道不过是镜花水月。
自己死后,还能有口棺材,也算不差。宇文化及想到这里,嘴角浮出了微笑。他一步步的降低着自己的要求,从伊始想踩萧布衣,到后来不想被萧布衣踩,从后来的想要活命,到如今的只想要一口棺材。他已经想开了,想明白了,左右不过个死,死……看起来并非那么可怕,可怕的是要活着遭受无穷无尽的痛苦!
群臣有的见到宇文化及的微笑,都认为他疯了,吓傻了,却没有谁真正关心他的内心。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树下那人吸引。
那人当然就应该是长乐王!
可谁见到他的背影,又觉得他不是长乐王,因为这个长乐王和想象中的大不相同。长乐王的背影看起来很忧郁、还有些落寞,唯独缺少傲视天下的霸气。
群臣大多数人都是先在西京、后跟随杨广去了东都、江都,虽然经常听过窦建德的这个名字,可实际上,窦建德一直在河北山东转战,见到他的人寥寥无几!
在他们眼中,窦建德和李密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个盗匪头子而已,可见到他背影的那一刻,他们却诧异的觉得,这个感觉并不正确。
窦建德是个很复杂的人!
这是他们的第一感觉,窦建德称霸河北,如今和西京李渊、东都萧布衣分庭抗礼,可以说是天下三大势力之人,这样的人,当然称得上霸主,这样的人,当然应该华丽庄严,可这么个庄严的人,穿着的青衣上,却打着两块补丁!
那人衣袖已经磨的残破,洗的发白,可他就是随随便便的穿在身上,不以为意。他虽是穿着带补丁的衣服,可谁见到他第一眼,注意的都不是他衣服的补丁,而是他背影的孤单。
长乐王……看起来并不快乐!
听到脚步声传来,长乐王缓缓转过身来,微微一笑。
众人这才见到他的脸,长乐王约莫四十岁上下,他的眉很重,他的嘴唇稍厚,他的鼻梁很挺,他的一双眼却很多情。
多情并非男女之间的那种多情,而是说他眼中极富感情,谁见到他的一双眼,都能感受到,这个人,很睿智,谁看到这双眼,都能觉得,很多话,不用多说。
“本王此行,本为接隋帝前往乐寿,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窦建德轻叹声,回首望向棺椁,脸上有了难过之意。
他的声音低沉,隐有磁性,他的声调不大,可他说话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认真的听。
真正有权利的人,不用凭声调高昂来博取注意,只有泼妇骂街,才会歇斯底里。长乐王说了一句后,众人肃然。长乐王默然良久,似是沉思,又像是伤感,可花园中,除了鸟语风声,再无其余动静!
宇文化及心道,又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在他看来,窦建德要接杨杲前往乐寿不难理解,毕竟唐王、西梁王眼下都是挟天子以令天下,他们眼下都在榨干隋朝的最后一分力量,窦建德显然也想效仿,这才来接杨杲。可他失算了,所以难免难过。
窦建德伤心绝不是因为杨杲的死,而是因为没有捞到便宜,宇文化及如是想着。
想明白这点后,宇文化及突然有些奇怪,暗想自己都想明白的事情,裴矩没有道理不明白,可为何裴矩谁都考虑去投靠,却是唯独排除了窦建德?
难道不过是因为窦建德是贫民出身,他们这些贵族从心底瞧不起?
“你们辛苦了。”窦建德终于再次开口,“隋帝是谁杀的?”
群臣一致望向了宇文化及,苏定方上前道:“启禀长乐王,方才宇文化及说,是他所杀!”
窦建德双眸一凝,已经望在宇文化及身上,淡然问,“宇文化及,苏将军说的可是真的?”
宇文化及见到窦建德的淡定,一股怒火却是冒了出来,他现在最恨这种淡静,因为他从来没有这种淡静,见到窦建德,他突然想起了萧布衣。
窦建德和萧布衣截然不同,可宇文化及却一下子就看出,他们有几处很相同。那就是他们都有一种沉稳,一种处事不惊的态度,一种将万物掌控手中的讥诮。而他,最恨的就是这种态度!
“是我杀的又如何?”宇文化及咬牙道:“杨广是我杀的,杨杲也是我杀的,老子想杀哪个,就杀哪个!现在老子是皇帝,你想要报仇,找我好了。”
群臣默然,窦建德并不恼怒,脸上只有忧伤,轻叹声,“很好。”
“很好?”宇文化及怔住,一时间不知道窦建德是何意思。
“坐。”窦建德一挥手,早就兵士搬过椅子过来,群臣怔住,可这时候不要说坐,就算窦建德让他们下油锅,他们都得跳下去。讪讪的坐下来,都不明白窦建德到底算的什么帐。
群臣中,唯有宇文兄弟没有椅子,宇文化及已经知道不妙,怒声道:“窦建德,要杀就杀,何必多言?”
“该杀的会杀,该死的会死,你也不必急于一时。”窦建德淡漠道。
宇文智及却是‘咕咚’跪下来,哀求道:“长乐王,所有的一切和我并没有任何关系,求你不要杀我!”
宇文化及厉声喝道:“智及,起来!不要再丢宇文家的脸!”他一辈子从来没有如此硬气的时候,实在是那一刻从窦建德眼中看出,他已经必死无疑!他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唐王、西梁王、长乐王都是一样,抓住他,必杀无疑!天下之大,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虽然他是冤枉,虽然他觉得不公,但是他已不准备辩解,辩解无用!窦建德说的不错,该死的会死,可该死如何界定,只能说是弱肉强食,这世上,本来就是谁的拳头硬,屠刀就在谁手上!
窦建德不理宇文智及,只是轻声道:“我本以为,尔等会投靠东都,所以并不理会。可没想到……你们终究还是来到了我这里。知道隋帝在此,我马不停蹄的赶来,却还是迟了一步。本王本是隋臣,后遭人陷害,无奈揭竿而起。先帝倒行逆施,三征辽东,又逢灾年,河北、山东两地民不聊生,十室九空,本王痛心疾首,无奈只能自保,也管不了许多。吾为隋之百姓数十年,隋为吾君二代矣。今宇文化及弑君,大逆不道,此吾仇矣,此隋臣仇矣,天下大乱,大道不公,本王既然还在河北,宇文化及送上门来,本王当为诸公讨之。”
群臣面面相觑,从未想到窦建德会说出这番话来。
谁都认为窦建德是盗匪,谁都认为窦建德和大隋势不两立,可谁能想到,为杨广报仇的竟然是窦建德。可更多的人只是想,窦建德亦是和萧布衣相同,无非是博得名声而已。
窦建德不管群臣所想,只是一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