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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听我说了吗?”贝培问道。
萧布衣微笑道:“你若是想说,我就是听个几天几夜都很乐意,可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那就说一会儿好不好?”贝培眼神中露出恳求。
萧布衣无奈的摇头,“那就一会儿,你累了就要说。”
贝培笑了起来,虽然还是两撇小胡子,可烛光下望过去,倒有些天真。
“我在遇到你之前,一直其实都是为生存活着,”贝培低声道:“就算遇到裴小姐之后,亦是如此。我做刺客,做护卫,只是为了别人的安危,可是自己的安危只有自己考虑。因为没有人为我着想,所以我做事向来不择手段,从来只是考虑自己,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这世上好人坏人分辨有多种,可对我来说,分辨的方法很简单,对我好的就是好人,对我不好的就是坏人。”
她说的平淡,萧布衣却觉得心酸,贝培看起来高高在上,孤傲不羁,却不过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而已。
“可我直到认识你之后,才发现好人还有另外一种,比如说是萧兄,萧兄和我相识的时候,从未对我好过,可我知道你是好人。”贝培缓缓转过头来,凝眸望着萧布衣道:“萧兄,我一直说你婆婆妈妈,做不了什么大事,这世上做大事的人多了,可我偏偏最喜欢和做不了大事的你在一起。”
她深情倾述,萧布衣黯然倾听。红烛落泪,夜静无声。
“萧兄只说是为我找过个医生,想必很多事情又是忘记了,你不喜欢记太多的事情,却不知道我不但记住别人对我的坏,还会记住别人对我的好。”贝培柔声道:“只是因为对我好的人实在太少,我记住了就很难忘记。”
“是吗,”萧布衣微笑道:“那和你这种人相识相知也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我只记得,你在我遇袭的时候奋不顾身的救我,甚至忘记了悬崖之险;我只记得,你在滚落悬崖之时,全力护住了我,自己却被撞的遍体鳞伤;我只记得,面对强敌陆安右和历山飞,你本可以独自逃命,却是留下来和我并肩抗敌,不顾自身的安危,我更记得,你虽然千般怀疑,对我的诸多手段只是选择了相信。”贝培继续道:“我还记得,你不怕得罪裴小姐,忿然去找她前去理论,我现在又记得,我跳下冰冷河水的那一刻,还有另外一个人紧跟其后,你说只为我找到了个医生,很多事情都已经忘记,却怎么知道,我记得了这多?”
萧布衣默然望着贝培,从不知道她冷漠的外表之下还有如此细腻的心思。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贝培继续道:“因为我头一次觉得,在一个人的身边有着如此安全,在一个人的身边,近在咫尺,却还会让我牵肠挂肚,萧兄邀我同下江南,我真的,真的很喜欢。”
她一口气说了这多,终于歇了下来,轻轻的咳嗽,萧布衣坐过来,帮她拍打后背,贝培嘴角一丝笑意,“所以我听到神医说我没有几年可活的时候,我虽然觉得他说的可能是真的,也很气愤,可我也很高兴,因为我总算认识一个关心我的人,而我也……”说到这里的贝培,被剧烈的咳嗽阻碍,再也说不下去。
她用手帕紧紧的捂住嘴唇,松开的时候,紧紧的攥住手帕不让萧布衣见到,萧布衣也是装作没有见到,却不想提醒贝培嘴角还有一丝没有擦净的血迹。
病来如山倒,萧布衣虽然知道这句话,却没有想到向来铁人般的贝培也有如此的虚弱的时候。
“如果只有几年可活的话,萧兄,你会做什么?”贝培突然问道。
萧布衣正色的望着贝培道:“贝兄,白神医就算是神医,他也不是神仙,不能预言别人的生死。你现在需要的不是多想,而是静养,你明白不明白?”
贝培笑笑,淡淡道:“有的时候,活一天就抵得上一辈子,我已经知足了。”
萧布衣愕然无语,贝培也是不说什么,二人默默相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说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外脚步声传来,房门响了几下,孙少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萧兄可在?”
萧布衣起身打开房门,孙少方见到萧布衣在,轻声问道:“贝兄现在怎么样?”萧布衣把他让了进来,皱眉道:“她现在感觉不是很好,不知道孙兄认识什么良医吗?”
孙少方有些苦笑,“兄弟我京城倒认识几个,贝兄严重吗,要不我让人护送你回京城求医?”
贝培摇摇头,“多谢你的好意了,我还挺得住。”
孙少方有些歉然道:“其实都是我手下无用,这才让贝兄入水受寒,说起来贝兄这病倒和我有很大的关系。”
贝培话都懒得再说,除了萧布衣,她现在不想和别人多话,只觉得被深深的倦意笼罩。她做杀手多年,当然比别人更明白生死,内心中隐约觉得,白神医说的可能是真的。一想到自己才脱离了杀手的生涯,只想着天高鸟飞,海阔鱼跃,就算萧布衣不喜欢自己,陪他傲啸天下也是好的,怎么想到天不从人意,难道真的只有几年可活?可自己从前总觉得活一日活一年没有什么区别,怎么会突然感觉到活几年好像舍不得?
萧布衣却想,贝培受伤成疾,虬髯客说过,常人武学要是不修内在,常常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贝培眼下不但是自损八百,而且更为表现的凸出,自己认识她这段时间的时候,就见到她受过两次很重的内伤,那这些年来不问可知,更是受伤频频,自己知道虬髯客认识孙思邈,那么说李靖也可能认识,却因为向来没有什么病,也忘记了询问孙思邈的下落,如果回转京城的话,可李靖又去了马邑,虬髯客傲啸天下,他说去了吉州寺,吉州寺远在江西,去了也不知道能否碰到他,找到他又不见得找到孙思邈,这可如何是好?
孙少方却是在想,这个贝培和萧布衣到底什么关系,自己怎么看不透彻,自己私下问了白神医,说贝培的病情并不乐观,自己来找萧布衣就是想和他说说这个消息。孙少方为人看起来和善,却是骨子里面的高傲,平时很少服人,当初遇到萧布衣之时,为婉儿小弟解决困难不过是想拉拢萧布衣,常言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举手之劳多结交个朋友总是没有坏事。只是和萧布衣认识的久了,无形中被他打动,又觉得此人颇有能力,化解麻烦不动声色,想必以后定是个厉害角色,是以才是竭力的拉近关系,以备不需。只是报忧总比报喜让人郁闷,自己到底需不需要告诉他贝培的病情?
三人都是各有所思,一时间沉默下来,只听到红烛燃着的波波响声,孙少方有些感慨,心道这蜡烛有燃尽的时候,人也如此,蜡炬成灰留下点光亮没有谁会记住,人呢,是否也是如此?
屋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三人都是同时惊醒,扭头望过去,有人拍打房门低声道:“孙大哥在吗?”
孙少方起身开门,见到是周定邦,微微皱眉,“什么事?”
周定邦瞥眼一看,惊喜道:“萧大人原来也在,那是最好不过。”
萧布衣听到他提及自己,向贝培点头示意,走到房门,“找我有事?”
孙少方不满道:“定邦,你越来越不懂得规矩,萧大人正忙,有事不能自己解决,一定要麻烦萧大人吗?”
周定邦满是羞愧道:“孙大哥……”
萧布衣笑道:“无妨,大家都是兄弟,要是能帮当然会帮,难道是最近手头紧了,我还带点钱……”
“出去再说,莫打扰贝兄休息。”孙少方拉着周定邦走出去,带上了房门。他和这些人一起久了,见到周定邦表情急促,绝非缺钱,眼角青肿一块,好像是被人打的,难道是惹了什么事?可他是禁卫,不惹别人已经是好事,又怎么会有人惹上他的?
孙少方出去随手带上房门,带周定邦到了院中的大槐树下,这才问道:“什么事?”
“孙大哥,我们给你丢人了。”周定邦惭愧的道。
孙少方皱眉道:“你他奶奶的难道出去闹事了?我告诉过你们,这次出来是和萧大人一起,你给我丢人不要紧,你给萧大人丢人,我不会饶了你们。”
“先说说什么事情吧,过去了责怪没有用,只能想办法弥补的。”萧布衣问道。
周定邦有些喏喏,看了一眼孙少方,孙少方低声呵斥道:“萧大人叫你说,你就说好了,婆婆妈妈的好不干脆。”
“事情是这样的。”周定邦满脸通红道:“对于今天贝先生落水,兄弟们都觉得过意不去,更是对不起萧大人的器重,这才出去喝酒,顺便赌了两把。”
孙少方气急反笑,“你他娘的真能扯,你们要赌就赌,和心